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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可 明月珰 2938 字 16天前

第97章 风光湮(下)

萧谡赶到长公主府时, 只见整个府里都乱糟糟的,翁媪再也弹压不住那些个仆从了,所以有人听令,有人不听令,四处可以穿来窜去没头苍蝇似的下人。

都说世上没有傻子,真有傻子也进不了长公主府伺候主子。如今长公主骤亡,唯一的孙子也没了, 俨然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几个女眷,一个比一个不顶事儿,人心自然就散了, 按照惯例,长公主没了,这公主府也要被朝廷收回, 所以他们都想着自谋出路呢。

萧谡看得直皱眉头,快步走向长公主的院子, 一路竟然没人阻拦,也没人去通传,就任由他带着一行人跨进了院子,直走到了城阳长公主的东梢间。

“幺幺!”萧谡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长公主床前,只见冯蓁就软软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手还握着长公主的手没松,头耷拉在一旁,像是晕厥了过去。

她只胡乱地裹着袍子, 可见是夜里突然听到消息跑过来的,脚上连鞋也没穿,右脚一大团干涸的血渍。

萧谡抱起冯蓁,转身便匆匆去了冯蓁自己的院子。

那时候长公主的屋子里只有瘫软的明玉一个人。翁媪、涟漪都出去张罗丧事儿去了,戚容昏厥被她傅母送回了屋子去,宜人原本是跟着冯蓁的,但因为有小丫头跑来说屋子里有人偷偷卷了冯蓁的首饰,宜人也慌慌张张地跑回院子去了。

是以,长公主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了个不起眼的明玉。

也只有这个明玉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闯进来将冯蓁给抱走了,那般地情急、那般地怜惜,叫明玉看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太子殿下和蓁女君?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明玉心里叫嚣着,可腿上却一点儿劲儿也没有,她并不敢深究,生怕知道得太多反而要了自己的命。

却说萧谡一路将冯蓁抱回她的院子,院子里宜人正跟个青衣老妪以及一个扎小辫的小丫头推搡,只是她人单力薄有些控制不住那老妪。

一时那老妪见一群人闯进来,再不敢恋战,和旁边的小丫头一人踹了宜人一脚就想从山墙侧的小门跑走,谁知却被荣恪一个纵身拦了下来,然后将她的衣襟往外一拉一抖,就见大大小小的金银首饰落了下来。

那老妪神色一变,一弯腰想从荣恪的手臂下钻过去,被他一脚踹在地上,顺便再一把拉过旁边想跑的小丫头,往柱子上使劲儿一摔,当时那小丫头整个人“棒”地一声就碰晕了,那老妪也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荣恪收回手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对身后跟来的两名侍从道:“把她们捆起来,等公主府的人空了来收拾。”

却说翁媪这边,得着消息后哪怕再分身乏术也匆匆地赶来了冯蓁的院子,看见院子当中被绑得跟粽子似的一老一少也没说什么,只提着裙摆两步就跨上了台阶,往冯蓁的东梢间去。

只是屋子里面的情形让翁媪几乎以为自己是累得花了眼。

萧谡正在青釉刻缠枝菊纹盆中拧帕子,然后旋身握着冯蓁的赤足给她细细地擦拭着脚上的血渍、泥沙。

翁媪到底也算是老姜,不过是略愣了愣,就大声喊道:“宜人,你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伺候女君,怎么能劳动太子殿下呢?”

宜人“是”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半步。

萧谡抬头看了翁媪一眼,“你还是去前面看着吧,再晚点儿整个公主府都要被人搬空了。”

这便是现实,不管城阳长公主生前有多显赫,可如今血脉尽亡,刹那间高楼便全塌了,荣华富贵也尽付流水。

翁媪没挪步,“太子殿下这是看着长公主新亡,就来欺负孤女了么?”

萧谡倒没为翁媪的话生气,反而道:“看来你还算忠心。只是你现在顾不着幺幺,她晕厥在姑祖母的尸身边,也没人照料。你刚才的无礼,孤可以原谅,但是不会再有下一次。”萧谡的语气十分平静,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绝不会让人以为他在开玩笑。

翁媪待还要说话,却被身后的两名萧谡的侍从架着出了门,萧谡这做派典型就是客大欺主。

这便是权势,难怪那么多人痴迷于它,为他不惜头破血流,也不惜家破人亡。

翁媪在外面跺跺脚,却也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咬咬牙走了。因为她的确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还得勉力支撑着这个公主府,至少,要等戚容醒过来能视事才行。

也只有这时候才看得清,冯蓁在城阳公主府真就只是个外孙女儿,是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的。

冯蓁自己看不清楚,但萧谡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真正的嫡孙女儿可不是这般养的。

翁媪刚走没一会儿,宇文涛便到了冯蓁的屋子里,萧谡替冯蓁落下帐子,让宇文涛把脉。

“女君只是一时疲惫,不过上次元气大伤还没恢复,这次又惊惧失谐,必须得好好将养身子才是了,否则寿数怕是……”宇文涛在萧谡的眼神里,恁是没敢把话说完。

“她吃不下任何药,你想个法子弄成药膳吧,只能慢慢调。”萧谡道。

宇文涛走后,萧谡戳破自己的手指给冯蓁喂了几滴血,他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虽然不知自己的血除了愈合伤口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功效,但上一次宇文涛说得那么严重,最终冯蓁能那么快好起来当也是因为他的血的缘故。

冯蓁的桃花源贪婪地吸吮着这几滴血,总算是苟延残喘着活了过来,只是冯蓁的人却还没醒过来。

一时荣恪得了下属的禀报,匆匆走到萧谡身边,“殿下,皇上召你现在即刻进宫。”深夜召萧谡,想来是元丰帝也得着长公主骤亡的消息了。

萧谡有些不放心,握着冯蓁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到荣恪再催促,他才起身道:“派人看着幺幺的院子,有那等不长眼睛的直接处置了就是。”

荣恪应了“是”。

萧谡一边走又一边吩咐荣恪道:“去给宇文涛说,让他给幺幺拟的药膳里要多点儿荤食,否则她怕是又要饿得病了。”

荣恪又应了“是”。

“对了,她醒过来肯定要去哭灵,你让宜人给她准备两个护膝,做得厚实一点儿,不要伤着膝盖了。”

萧谡的唠叨一直持续到他翻身上马。荣恪这才晓得原来他家殿下话是一点儿不少的,全看话题是什么。

却不想萧谡都上了马了,却又重新跳下来,“让宇文涛给幺幺准备点儿药香,别让她醒太快,等天大亮了再起也不迟。”于萧谡而言,冯蓁自然是跪得越少越好。一场丧事下来,尽孝的子孙谁不得瘦个七、八斤,异常的折腾人。

“是。”荣恪心想你想得可真够仔细周到的。

萧谡走后,荣恪自然是按照他的吩咐一一办了,他心里明白得紧,就算其他事儿能糊弄他家殿下,但是事关冯蓁,绝对不能偷奸耍滑,再怎么用心也不为过,否则可没有好果子吃。

冯蓁好好地睡了一大觉,精气神都好了些,恍惚间还以为长公主的死只是昨夜她做的一个噩梦,她撩起床帘子唤了声“宜人”。

宜人累了一宿,正歪在榻上打盹儿,听见冯蓁叫人,赶紧揉了揉眼睛起身。

冯蓁望着宜人还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轻轻地问了句,“昨晚,我不是在做噩梦吗?外大母她真的……”

宜人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女君快去看看吧,府里都乱套了,好多人卷了府里的细软逃跑了,翁媪和涟漪也压不住。少夫人哭晕了好几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