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人拱手离开。
常青神色冷然,抬头望着谢灵,淡淡道:“县主找我?”
谢灵张了张口,眼泪忽然要流了下来,他还是她心里的样子,站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大红麒麟服映衬着那张英俊绝伦的面容,冷酷里透出彪悍英武,便是她心目中四爷的样子,甚至比四爷的华贵还多了几分雄壮气息,让她看得心都要醉了……
“我姐姐……常大人。”谢灵迟疑道;“常大人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常青干脆利落道,今天不知为甚,整个人不像从前那般气势凌人,而是带着慵懒的味道,那墨黑的长发也不肯老实戴在帽子里,随风飘起,遮挡三两分的丽色……
谢灵恍惚里,竟感觉眼前人有些变了,若说他从前象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如今却象是……剑,一把可以入鞘的剑,虽然那眉那眼那冷酷的神气一直是那样子,可是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息在变化,他似乎……圆润了。
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是什么?
谢灵此时恨不得把常青抓过来,让他吃下真心丸,说出那让她感到羞辱又恐惧的真相,可是……
“是真的吗?常大人?”她也只是怯生生地抬起头,仰望着那如玉的容颜,心醉了,却也碎了。
她有什么比不上姐姐?容颜?家世?地位?才华?还是能力?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可以舍弃一切爱他的心,姐姐能比吗?
常青不答,只冷着脸道:“县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请回去吧,我见过的大家闺秀里,这么不守规矩的,倒是头一个。”
这话说得极重,若是一般的大家小姐,怕是早就羞惭了,可是谢灵本身就不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听了这话,只冷哼一声,道:“常大人不知我姐姐在哪里也罢了,我只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太子殿下不日便会下恩旨,赐我们成亲!”
常青听了这话,一言不发,毫无表情。
“你听到了没?”谢灵跺了跺脚,咬着嘴唇,道:“我哪里比不上她?你……她在你那里,是吗?她做下这种事情,永远回不去了,只能一辈子象老鼠一般见不得光……啊!”谢灵忽见一把刀向自己飞来,“哇”了一声,踉跄后退两步,那刀在她脚前一下立住,刀光烁烁,不停摇曳。
“县主的话,我没听懂,至于娶你的事情,在下万万不肯,太子再厉害,也不能逼人上/床……”常青淡淡道。
“常青!”谢灵忽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前程性命都不在乎了吗?”说着,那绝美的脸上忽然显出凌厉之气。
常青冷笑道:“县主好大本事。”
“我知道,我知道……”谢灵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道:“我知道殿下现在有求于你,是不会难为你的,可是这事之后呢?我还告诉你,魏公公临死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交给了我一些东西……”
常青听到“魏公公”三个字,眼眸忽然急缩,一道犀利的光看向了谢灵,谢灵被这寒光吓得又倒退两步,却死死咬着嘴唇,神情十分倔强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很强,就吓唬人,我既然有胆子告诉你,就不怕你来偷或者抢,常青,这亲事你答应也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皇上、太后、太子,谁也不能阻挡,你等着。”
她终于把内心掩埋的话,一气说了出来,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想到让男神娶自己,还要用这种手段,她既痛心又羞愧,还有……痛恨……都是姐姐,都是她抢了自己的男人……“还有……若是你限期不交出谢娴,我就把魏公公交给我的一件东西给太子殿下,到时候常大人,常大人……”
说着说着,竟忍不住想放声大哭,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嘴唇急速抖动着,道:“常青,我问你,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对我?”他居然对她不屑一顾,不屑一顾,她可是长相绝美的穿越女啊,还有什么比这个能伤自尊?
常青眯起眼望着谢灵,许久许久,冷笑道:“县主又在说梦话吗?太子殿下几日前还派我去找谢娴的尸体,你连问都不问就栽赃陷害,这样好吗?还是谢家觉得上次没过瘾,这次还要让我再抄一次家?”话到最后,竟有些阴森森的味道。
谢灵一怔,讷讷道:“她……她真的不在你那里?”
常青斩钉截铁道:“不在!”说完,缓了缓声气,道:“县主请回吧。”
“常青,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谢灵逼到墙角了,也顾不得什么了,恨恨道:“若是你不肯娶我,不就证明心里有……有……”
“是有别人。”常青冷冷道:“是醉花楼,我想娶的女人是醉花楼,不是你这种官家小姐,若是想让我娶你,投入倡门卖几个月的身,我倒是可以想一想。”
“你……”谢灵再傻也知道常青在胡说,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员,怎么会去娶风月女子?纳妾都会被御史参的,何况娶妻,只是……
醉花楼?
醉花楼?
她恍惚里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那个传说里的京城第一名妓?
她?她有什么好?
正怔忪间,常青已经不见踪迹,只余下夜空的飞舞的雪花,一团一团向她袭来,那遍体的冰冷并未回暖,只是好歹比姐姐更容易承受,谢灵呵了呵手,低下头,咬着嘴唇,一不小心,那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冰冰凉凉地掉在了手上,因为太冷,竟滚成了珠子,从她的手上滑落下来,“啪嗒”一下掉在了雪里。
她忽然蹲□来,划拉着那雪,用手指一笔一划写下“常青”两个字,站了起来,见那雪竟然把字很快淹没了,不由悲从中来,她看过那些追求男神的文里,从来没有她这样辛苦过,凡是穿越女看上的男人,不应该都是……
为什么常青是那副摸样呢?
这是在考验她吗?
谢灵用袖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脸……
醉花楼?好!……
常青刚刚下了差,在衙门里交代一声便向京城外走去,因为嫌骑马太慢,干脆展开轻功沿着屋檐飞奔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那院子,连门也不敲,翻墙从屋子里跳了下来,见院子里没有人,心头一紧,跳了下来,推开正房的门,见案几上盛着一碗粥,人影皆无,吓得浑身出汗,转身推开了内室的门,这才见那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正坐在案前看书,灯光摇曳,在那如玉的脸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黄晕,房间里都是简陋的摆设,可是因为这安然的女子,散发出一种娴静优雅的气息……
常青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讷讷道:“娴儿?”
谢娴放下手,站了起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常青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谢娴沉默了片刻,转身指着那厅堂道:“你生了火,我学着煮了点粥,你看着……”
“谢家要给你办丧事了。”常青忽然道。
谢娴“哦”了一声,再也没说话,神色十分淡然,仿佛已经意料之中。
常青见她并没有剧烈反应,忽然想起谢灵那“永远象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话,心忽然缩紧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她最在乎这种,自己确实该千刀万剐,把她生生拖入这地狱,可是……他踉跄了两步,上前抱住她,低低道:“对不起。”
谢娴没说话,神色无喜无悲,许久才挣脱开来,道:“吃饭吧,我第一次煮饭,也不知行不行……”说着,走出了内室,走到那案几前,见案几上多了一叠碗,“咦”了一声道:“你买的?”
常青“嗯”了一声,走了过来,见她神色并无怒色,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认命了的安然,那心在起起伏伏,也不知什么滋味,忽然道:“娴儿,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