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外加一条狼最终从一个偏门进去了,偏门的锁已经年久生锈了,只是轻轻地掰开,就已经掉了,完全不用找钥匙。她们刚走进去,就顿住了脚步,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原本奢侈至极的景熙宫,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废墟。当初的奇花异草早已不见了踪影,被齐腰的杂草占满,那绿油油的一片,一时之间让人不敢靠近。风吹动的时候,整片草地都在动,感觉里头随时会冒出怪物一般。
找找忽然伏低了身体,嘴里发出一阵低吼声,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敌一般。贺亦瑶向后看了它一眼,心底涌起几分不安来。还不待她有什么吩咐,找找已经猛地跳起来,冲进了那片草地里,片刻之后就跳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会动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瞧,待看清楚之后,听竹惊呼了一声,若不是一旁的听兰用力拧了她一下,她就要大喊出声了。
找找的嘴里咬着的正是一条草青色的舌,两指粗,此刻很显然被咬得痛了,整个蛇身都在来回地扭曲着,嘴巴张大了,露出上下四颗尖利的牙齿,瞧着甚是吓人。找找并没有拖延时间,用力地咬了两下,那条蛇就死透了。
几个人这回不敢再走草地里了,想来里头有不少蛇虫,她们这样的进去,说不定还没到主殿,就已经被咬死了。
好在回廊里都没有被草地侵占,三人慢慢地往主殿走。主殿门口站着一位身穿墨绿色宫装的嬷嬷,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身上的宫装早就破旧不堪了,但却并不脏乱,相反还洗得很干净,显然是注重形象的人。
贺亦瑶停下脚步,轻轻眯起眼睛看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警惕的神色。那个嬷嬷隔着老远就冲着她行了一礼,并没有其它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主子,这里怎么会有人在?站在门口好像是要迎接您,里头肯定有险境,还是先走吧!”听竹也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嬷嬷,心里头已经打了退堂鼓,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似乎连阳光都照射不到,整个一个死宫。
贺亦瑶并没有着急开口说话,她只是伸出手一下下地摸着找找的头。找找被她摸得很舒服,甚至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紧张的神色。对比听竹和听兰二人,它简直是太放松了。
“走吧,找找一般对危险比较敏感,此刻却乖得像条狗。”贺亦瑶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嬷嬷,最终下了决定。
她带头往前走,听竹二人只好跟在后头。虽说对于贺亦瑶最后一句说找找乖得像条狗,一点儿都不赞成,但是心底也稍微安定了一些,毕竟她们还有找找在,里头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还是可以应付的。
那个嬷嬷见她们过来,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贺亦瑶,像是在试探什么。最终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字条来。
“里面请,朝妃娘娘在等你!”字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只是这张字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却还是朝妃的笔迹。
贺亦瑶微微愣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一句话而已,不用嘴巴说,却让主子写字条来表达。那个嬷嬷一直看着她,见她抬起头来,就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摆了摆手。
竟是个哑巴!贺亦瑶主仆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跟着她进去了。
殿内很黑,所有的窗户都被用木条钉死了,连一点缝隙都没有。她们进去之后,视线就陷入了一片黑暗,还是那个嬷嬷点亮了灯笼,屋子里才勉强有些光亮。
她回过头来冲着贺亦瑶歉意地笑了笑,之前在门口时那种生人勿近的状态,已经消散了,现在倒是变得和善的多。似乎从进入殿内开始,她才找回了保护膜一般。
她们跟在这个嬷嬷身后,进了内殿。内殿里除了必备的桌椅和一张床之外,已经空空如也了。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在靠近拐角的地方,有一处方形的开口,木质的楼梯一直延伸到下面,显然底下是个房间。
嬷嬷手指着楼梯示意了一下,因为不能说话,只能在前面带路。还不时地回头用灯笼替她们照亮脚下的路。
终于是下来了,兜兜转转才看到她们要找的人。地下室依然很黑,不过灯点的多,倒是让她们看清楚了四周的布局。一个只穿了中衣的女子坐在床上,她的脚腕上拷着铁质的脚镣,在灯光的照射下,脚镣发着淡淡的冷光,让人不由得侧目。
“贺亦瑶?”那女子轻声开了口,声音压得比较低,似乎怕打破了这样的安静,语调带着几分怪异感。
“我是,你是朝妃?”贺亦瑶点了点头,眼神依然停留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地 下室十分潮湿,而且还很冷。床上的女子骨瘦如柴,露在外面的手腕,几乎可以看到爆出的青筋,嘴唇苍白干裂,像是许久没喝水了一般。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狼狈, 一双眼眸里几乎是空洞无神,只要在她开口承认自己是贺亦瑶的瞬间,那双眼眸才变得亮了几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
“八年前,我是朝妃!”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只是嘴巴干裂了,只要牵动到就觉得疼痛,只好生生地忍住,倒是显得这个笑容无比的僵硬。
“不好意思,我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所以听着有点怪。多说几句习惯了就好!”朝妃轻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酝酿情绪。只是她在表达歉意的时候,语速依然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像是已经费了很多的力气一般。
听得她这么说,贺亦瑶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她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心底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一旁站着的嬷嬷见她实在渴得慌,便倒了一杯冷茶递到她的嘴边。朝妃灌下去一整杯,才算是缓和了些。
听兰很有眼色地找来了旁边唯一一把椅子,递到了贺亦瑶的身后,让她坐下说话。
“找找殿下竟然长得这么大了,都不知道是皇上养得第几条狼了。我当初还是朝妃的时候,它只有这么一点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一条!”朝妃一眼就看见了乖乖趴在贺亦瑶脚边的找找,脸上的神色越发柔和,眼神中流露出怀念的意味来。
贺亦瑶并没有接话,心里却是转过了几个念头。朝妃方才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却已经让贺亦瑶的心底有些不舒服了。朝妃的口吻完全就是对找找十分熟悉,甚至方才说的这些,贺亦瑶都不太清楚。
找找不是只有这么一条么?难道一连养过好几条?
朝妃瞧着她一副沉静的神色,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找 找殿下这样的狼品种虽然比较名贵,但是也不比人的寿命,活不过十几年的。当初我得宠的时候,正是之前的找找死了,皇上抱了新的来养。至于之前究竟养过几 条,我不大清楚,不过皇上身边只会有一条狼,而且都叫找找,从来未曾变过!”朝妃的眼神始终在找找的身上打转,语气里还是那样的柔和,似乎光看到找找,就 会想起她层有过的盛宠时代。
贺亦瑶的面容始终十分平静,即使朝妃说这些话,是有着炫耀的嫌疑,但是她也丝毫不表现出来。
“你想说什么?”过了片刻之后,贺亦瑶才问了一句。明明来之前,她的心底是无比的焦躁,但是此刻听了朝妃的开场白之后,她的心里竟然涌出了无数的镇定,一点儿都没有急躁的感觉了。
“找找殿下现在与你这么亲近,已经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明明和我那么好。你看,就和找找殿下一样,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会喜新厌旧!”朝妃轻叹了一口气,神色之间闪过几分哀戚,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甘来。
贺亦瑶的表情不变,但是眼中的眸光却闪过一丝不快。朝妃是在把自己比作旧人,把她比作新人吗?
“古人就常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八年前我对这句话不屑一顾,只是一朝之间,就让我明白个彻底。现在看到你,更让我觉得恐怕我连旧人都算不上了!”朝妃没有急着让她开口,相反再次感叹起来。
盛宠至极的妃嫔,离那个位置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却被囚于这底下牢笼之内,任谁都会不甘心。
“此言差矣,谁都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所以究竟能不能在皇上面前受宠,能坚持多久,不在于人的新旧,而在于自己!这后宫里不受宠的人有许多,并不是每一个都像朝妃这样的待遇!”贺亦瑶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反驳。
她可没时间跟朝妃在这里,感怀朝妃失去的盛宠,这与她无关,一切都只是为了字条上的那句话。
“哈哈,皇上果然好眼光,挑中的人都是这么的倔强,不到南墙不回头!”朝妃轻轻拍了拍手,听了她的话之后,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动人了。
嘴角边翘起的恰到好处的弧度,让贺亦瑶不由得一愣。即使已经骨瘦如柴,但是朝妃那张干净的脸,还是显出了不一样的美感。原先的颓丧一下子消散了,仿佛忽然被注满了活力,带着几分夺人眼球的感觉。
那抹笑容,充满了自信、向往,甚至是甜腻的,仿佛被人呵护在手心里,而她也甘之如饴的满足。
贺亦瑶也跟着轻笑了一下,一旁的嬷嬷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摆手示意不要。那茶水连热气都没有,想来是完全凉透了,再说她不会在这里喝茶。
“多谢朝妃夸奖,皇上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只不过我没觉得有在你身上体现出来!”贺亦瑶耸了耸肩,直视着朝妃,脸上的笑容显然十分开心,仿佛看见了什么令她惊喜的礼物一般。
朝妃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那种满足感荡然无存。她终于发现贺亦瑶有多么的讨厌,之前一直没有说太多的话,是因为还不想反击。现在猛然开口反驳,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