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芊有点意外, 回过头时, 发现朗许也正在不解地瞧着自己。
她一直都知道楼砚在京城混得不错,但这个不错仅限于金钱上,因为他在信中所提到的只是说自己在做药材方面的生意, 没想到他除了治病救人,还有算命卜卦的副业?
能跟着皇帝出行, 还有大批随从, 看样子楼砚在宫里的地位似乎不可小觑。
闻芊并不知其中利弊,因此第一反应倒是挺高兴的。
在大齐当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连杨晋这样能靠爹吃饭的人, 都得一步一步慢腾腾地升职,熬了两三年才熬到从四品,他能平步青云没什么不好。
朗许扯了扯她的衣袖,抬手比划。
闻芊抿唇望了一眼, “我也瞧见了,应该是他没错……”
后者好似为难地挠挠头,又接着比了一通。
她一边看一边含笑:“京城么,水土养人, 改行了也不奇怪。”
不过……为什么是道士?
回家的路上,闻芊抱着胳膊一直在沉吟。
圣驾回宫有一大堆事要忙,这天夜里杨家两父子都没能在家吃饭。
闻芊是在晚间快熄灯时才等到杨晋的,他脸上有疲倦之色,带着一身风尘,关上门后先是伸手轻轻揽了揽她,方在床边坐下要水喝。
“我没怎么煮茶,水是温的,你凑合着喝吧……”闻芊原已经准备睡了,披着外袍把杯子递过去,顺便也挨着他爬上床。
两个人相对而坐。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她抱着膝盖看他喝,略有些起皮的嘴唇总算被温水润出光泽来,闻芊把头搁在臂弯,忽然轻轻问:“阿晋,你……知道楼砚的事吗?”
杨晋喝水的动作一顿,他身在锦衣卫这遍地长眼的地方,今日又随行迎驾,怎会不知那位大名鼎鼎的道长。
他含着一口水,目光没看她,半晌才颔首咽下。
闻芊不自觉往前挪了挪,好奇道:“他真的在皇帝身边当值,那你此前见过他么?是……怎么就进宫了?”
杨晋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上年年末新上任的司天监,道号名为青玄,至于他的俗家名字是不是楼砚,我不敢妄论。”
“司天监,是观天象测吉凶的那个?”她双目发亮,“能跟皇帝一同出行,意思是他很受看重咯?”
她想得过于简单,从语气里能听出有无限的自豪,杨晋将杯子放下,神色微沉,“你别高兴得太早……知晓是谁向圣上引荐他的么?”
闻芊摇头:“谁?”
“曹开阳——”杨晋有意顿了下,补充道,“那个太监。”
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闻芊的右眼皮就无端端一跳,在徐州遇到郭昀的情景瞬间就蹦了出来。
杨晋将曹开阳干过的好事告诉了她。其实也没什么很稀奇的,从古至今,有权有势的宦官大多不是什么好人,而贪官也无非是千篇一律的贪污受贿、专横霸道。
闻芊想不明白楼砚为什么会和这种货色同流合污。他虽然对自己人颇为婆妈啰嗦,可在外面总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从来视贪官污吏为世间败类,尽管不能为民除害,好歹也是身不能行,心向往之。
他与曹开阳合作……能有什么好处?
“我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闻芊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对方是个和楼砚形貌相似的人也说不定。
“先不急,今天太忙了,明日得空我再仔细查一查此人的背景。”杨晋安抚她。
然而无论“青玄道长”究竟是不是楼大奶妈,闻芊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前去拜访一下。
她在家中坐不住,第二日没等杨晋查出结果,自己先收拾了一番准备去一探究竟。
闻芊不是一个人去的,她临走时还带上了朗许。
幸而北京城遍地是南来北往的能人异士,他高耸耸的走在其中也并非很扎眼。
当务之急,第一要紧的是打听这位“青玄”大仙的住处。
本以为京师那么大,寻人得花上好些功夫,不承想,兴许是对方甚为有名,她们随便找了间茶馆一问竟就问了出来——也不怪这地方好找,全京城只那么一家太清宫,别无分店。
神宫在内城西北角,离护国寺很近。飞檐翘角在远山与绿树的映衬下透着层缥缈的意味,像是滚滚红尘里的蓬莱仙境。
不知为什么闻芊一看就想到了济南雾山上的旧故乡,总觉得那建筑里总带了点熟悉的感觉。
门前石阶下有个小道童在低头洒扫,她也不多客套,笑着走上前,简单粗暴地说明来意让他去通传。
朗许迟疑地望向她,抬手指着大门。
闻芊不在意道:“管他呢,真要认错了人,我们回去就是了。”
他们俩没在空旷的长街上等太久,很快道童就小跑着出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一听这句话,闻芊便知道自己并未看错,打了个响指朝朗许扬扬眉:“看见了没?”
后者摇头轻笑。
太清宫内要比京城的其他地方更加清静,袅袅香烟中偶尔能听到幽雅的琴声与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