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抿了抿唇,觉着寒暄得也差不多了,开始进入正题。
“院长,”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您还记得我哥的事情么?”
刘东脸色变了变,幽幽叹了口气,“能不记得吗,那孩子也是……哎,可惜了。”
童言看他表情不似作伪,考虑片刻,她放下茶杯,“我也不和您绕圈子了。”
从进门到现在,刘东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她不知道刘东因何而改变,但至少,他似乎和以前那个惟利是从的院长不太一样了。
那个神秘的领养人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唯一的知情者就是眼前的老人,如果想知道那人的身份,就只有从刘东身上下手,索性也不想瞒着了。
她相信刘东一定还记得当时的领养人是谁,毕竟闹出了人命,包括后面刘东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她只能赌一把刘东人性未泯。
但如果刘东真不愿意告诉自己那人是谁,她也不会放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就是和刘东耗一辈子,她也一定要知道当初那人的身份。
“我知道我哥当年的事情不是意外,那天下午他离开之前,分明跟我说过是去找领养人说情了,”童言的声音逐渐锐利,“我不知道您是否知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也退休了,我也长大了,事情的真相一直被掩埋至今……”
“其他的我都不怪您,我只想知道……”她牢牢盯着刘东,“那个领养人到底是谁?”
刘东沉默不语,却也一直不敢正视童言,只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眼前的茶杯,双手交叉握在腹前,交互摩挲着已起皱的皮肤。
童言知道刘东这是在犹豫,既然会犹豫,就证明有戏。
想了想,她继续道,“不管您当时是因何缘故没有说出事实的真相,但我跟您保证,我真的只需要您告诉我领养人是谁,并且决不会透露出您的名字。”
似是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童言的声音低沉起来,“十年了,这十年对我而言真的很漫长,但我没有一天能忘记当年的事;我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就这样放任它不管。”
刘东抬了抬眼皮,一眼便望到童言坚定的双眸。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小童啊……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这十年不仅仅是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大家都在成长,都在进步,你何必这样纠结于过去呢?”
“这十年……我没有一天能忘记我哥临走前的样子,”在有共同回忆的人之前,童言也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连声音都带了些哽咽,“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只是院里的一个孩子被领养走了,但对于我而言,我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忘不了,所以她才会纠结于过去。
这件事对她而言是一道坎,她没办法忘却,便只能选择从正面跃过去。
刘东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动容,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多了一种名为后悔的神色。
连栩一直在注意着刘东,看到他这副表情,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刘东能怀有愧疚,这事儿算是成功了一半。
他也从刘东刚才的话里听出些门道。
“不仅仅是你成长了,别人也在成长。”
这个别人,说的应该就是那个领养人了。
童言揉了揉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对刘东道,“我保证这件事不会牵涉到您,能告诉我么?或者告诉我领养人的目的也行,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领养我哥?”
甚至对张放演绎出来的“躁郁症”都不在意,坚持要领养他。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刘东眼圈也有些泛红,他看了看童言,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茶杯端了起来,费力地喝了一口。
童言两人甚至能听到茶杯和托盘因颤抖而碰撞出的叮当声。
半晌,刘东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当年的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哥。”
话匣子一开,刘东也不想再停下来了;只要他现在停下,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了。
“那人当时的势力虽然没有现在大,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来说也算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了。”
“他需要一个健康的男孩,当然还有些其它的条件,具体我也记不清了;而当时院里唯一符合他条件的,就只有张放一个人了。”刘东叹息道,“张放也是少年心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能护你一时,还能护你一辈子么?”
“当时张放的确是去找那人说情了,我不在旁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两个人说话,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到旁边的林子去了;反正回来的时候,就只有领养人一个人了。”
“听他说,是拉扯中你哥自己跌下山的;当时正值那人行政考核的关键时期,这样的事如果出来,就算不是他推下去的,他也难辞其咎,自己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就让我帮他瞒了下来。”
童言心头怒意难平,牙尖也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放。
连栩在一边看着心疼,伸手覆住了她的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刘东却已经完全陷入回忆,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只听他继续道,“他那样的人,我惹不起;他前前后后给我送的礼我原封不动地匿名捐给了孤儿院,一分都没有拿。后来听说他升官了,我跟他也断了联系。”
“小童啊,”刘东抬眸,“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听我一句劝,该放手时要懂得放弃,你已经失去了哥哥,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啊……”
第67章 067
童言对刘东的说法并不认同,眼神也透出些疏离,“不管他是谁,既然做了这些事,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刘东似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你还年轻,都没来得及组建自己的家庭,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这么想了。”
说着,他看了连栩一眼,“小伙子你也劝劝小童吧,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还有一种人,介于黑与白之间,你不能简单地给这类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