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停留后,她挤上一班公车,去往工作的蛋糕店。
打卡,换卫生服,洗手,进操作间,南珍做坏了这个月的第三个生日蛋糕。
蛋糕师每个月的次品指标是有限额的,南珍已经用完了这个月的限额。
她很不舒服,胸口像是闷着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咳嗽都很疼。
同事看见她面前那个画歪了嘴巴的猫咪蛋糕,关心问一句:“你这咳嗽的毛病还没好?治了没有啊?”
南珍的脸上带着口罩,说起话来闷闷的:“小毛病,换季就会这样,过几天就好。”
她不愿多说,治病?现在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对她来说。
南珍去报损,然后回了休息室坐了一会儿。
这几天她总是能想起从前,从前啊,也不远,也就是四年前的事。
那些事她记得那么清楚,那些人她从没忘过。
……
领班进来叫她:“南珍,有个蛋糕单子,你来做。”
南珍点点头,站起来时竟然有些晕眩。
大概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南珍想。
重新戴上橡胶手套和口罩,她回到操作间,拿了个16寸的蛋糕胚,看制作要求。
是一个老人的生日蛋糕,寿桃款式。
南珍拿着抹刀糊奶油,胸口的那阵恶心倏地如海浪涌起。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停下手,捂着胸口咳嗽,要等阵子过去才敢再下刀。
这个月她已经没有限额了。
咳到就要喘不过气时,南珍感觉喉头有一股热流涌上来,她用手捂着,快速跑去水池。
可以感觉到领班在她背后露出不满的眼神,南珍强忍着压下一切感觉,死死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可反压必有反弹,下一波咳嗽更加剧烈,几乎咳出了肺。
幸好领班不再盯她,转身离开操作间。南珍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下来,她的胸口渐渐平息,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散去,她想重新洗手去工作,却怔住了。
她的手心有一滩血。
操作间里机器的搅拌声,烤箱的工作声,抹刀触碰不锈钢操作台的声音,她所熟悉的这一切,统统再也听不见。
掌心的红色是那么刺眼。
“南珍。”领班又进来了,喊她出去。
同事做完了一个蛋糕,过来洗手。
南珍慌张地冲水,掌心向下。
她的同事没有注意到水池里淡淡的粉红。
“南珍!”领班又喊了一声。
南珍回神:“哎,就来。”
***
跨过门,走出去,领班对她说:“南珍你最近工作效率很低,我们是做食品生意的,对你们的健康要求是很高的,你……”
“我很健康,今年的健康证也已经办好了。”南珍抢着说,胸口又难受起来。
领班顿了顿:“你到底是什么病?还是等你好了再来吧!我们也要对顾客负责……”
“领班!”南珍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请假!”
说完,她边往更衣室走边脱卫生服,顾不得管是否有得到领班的允许。
出来时,南珍忘了打卡,等坐上车才想起。
她看了看自己的食指,那里的指纹什么时候变得很淡很淡?
下了公交车,南珍进了一个小区。
那里都是小学的教师房,姜维住在那里。
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有着很温柔的笑容。在她的身后,有个小小的男孩坐在地上,正在玩一个模型玩具,对家里的访客并不感兴趣。
女人笑着说:“姜维还没下班。”
南珍干巴巴的解释:“我正好路过……就上来坐坐。”
女人招手让男孩过来,说:“小鱼儿,南珍姨来看你了。”
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没有听见,女人又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小小的孩子扬起细细的脖子看了看妈妈和阿姨,不做声,黑黑的眼珠子沉静似墨潭,很快便又低头兀自玩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