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云胡不喜 茂林修竹 2701 字 9天前

可要说全不受影响,那也不可能——马场里有人被收买这还罢了,就连她身边仆役里也出了内贼。

那天夜里,要不是赵文渊提前提点和布置过,只怕就真有马贼闯进她的卧房了。

回想起来楼蘩依旧后怕。虽早料到有人会无所不用其极,可依旧没想到原来要收拾她,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诡谲的计谋、严密的布局,甚或不需要碾压她的力量。就只需让随便哪个男人来将她玷污了即可。

她甚至可以想象,一旦让他们得逞,楼家族老们立刻就能以她失贞为名,随意摆布她的婚姻。家里有姑娘被男人入室玷污,她的姑姑和妹妹日后也难在长安立足了。

而现在他们虽没有得逞,可偏偏让赵家撞见。赵家是否还愿意和她议亲,楼蘩也已十分不确定了。

无论如何,将赵文渊和雁卿牵扯进来,楼蘩姑侄都要给人一个交代。

因此,这一日午后,楼蘩便亲自登门致歉来了。

林夫人料想她也是必来的——不论是致歉还是道谢。

与楼蘩不同,男人卑劣起来究竟有多么不择手段,林夫人早已经领教过了。她从来都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敌人。楼家族老会这么对付楼家姑侄三人,林夫人虽不曾料定了,却也曾设想过。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楼蘩瞒着赵文渊的事,自然也瞒着林夫人。只不过林夫人既要将她说给赵文渊,自然就精细的考察过她的家事。

忖度着这一回楼蘩大约要言无不尽了,林夫人便将赵文渊一道唤来。又思索了片刻,也命人将雁卿带来。

——雁卿有心事不说,林夫人难道就看不出来?女儿懂得掩藏了,她的心情也很复杂。不过谁家姑娘能长久的天真无邪下去?总难免要让她知道人心惟危,行路不易的。

雁卿既然遇上了这件事,不论她听不听得懂,林夫人都觉着还是该让她知道首尾的。

雁卿还在翠篁园和月娘说话。

月娘也只见过楼蘩两回罢了,已觉得她如世外仙姝般。兼听太夫人说过楼蘩的身世,又对她心有戚戚焉,心里就更喜欢她了。

因此听到楼蘩亲自带人去和马贼对峙,难免就替楼蘩难过起来。她只听着都会害怕的事,楼蘩竟要孤身面对。可见生为女孩儿,孤身立世总是行不通的——楼蘩的美貌才情纵然我见犹怜,可马贼也不会因此而退。女孩儿还是要有父兄撑腰的。

片刻后又意识到,楼蘩哪里来的父兄?

又听到雁卿说谢景言和赵文渊挺身而出,前去解救。月娘不觉又憧憬起来,心想楼姑姑纵然没有父兄撑腰,也还是有人来挺身相护的。

她不觉就有些走神,静静的望着雁卿——她活了这么大,唯一曾挺身出来解救她的,也就只有雁卿罢了。

可偏偏头一回雁卿挺身而出,她们遇见的是林夫人;第二回挺身而出,遇见的又是太子。结果都没有成事。

想想就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温暖,又有些难过。

待听雁卿说完了,她便握着雁卿的手宽慰她道,“楼姑姑不是没有事吗?阿姊和三叔也好好的回来了。阿姊该庆幸才是,就不要再多想了。”

雁卿才知道,月娘追问原委,原来是为了安慰她的。便略有些过意不去。

又想,楼姑姑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没告诉她罢了,也未必是故意瞒着她。她毕竟还小,谁会事事都跟她说呢?

忽的又想到了元徵——她昨日写信,不也没和七哥说自己在西山马场里遇见的事吗?这又何尝不是故意隐瞒。

便无法再埋怨楼蘩了。

就对月娘笑道,“是啊,大家都好好的就是皆大欢喜。”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看出我不高兴了?”

月娘笑着抱怨道,“阿姊都写在脸上了,我还能看不出来?”

片刻后,林夫人房里便来人请雁卿过去,道是,“楼大姑娘来了。”雁卿和月娘就都一愣。月娘推了推她,道,“阿姊快去吧,我在这边练琴,等你回来。”

☆、52第四十二章 下

楼家的事其实也并不复杂。

当年大楼氏拒绝了过继却又不肯与楼家决裂,并不是因为她想仰仗楼氏宗族什么,而是因为她有想要从楼家拿回来的东西。

乱世里,世家大族立足的根本不是学问、不是家教,甚至也不是子弟,而是部曲私兵。

楼氏一族背弃成国公,替雍王效命,难道皇帝就不想除掉他们以绝后患吗?

只不过是因为楼家有兵,不能轻动罢了。

而大楼氏想从楼家夺回来的,就是她父祖几代人经营下来的部曲,也是如今的楼家在失势之后赖以自保的手段。

大楼氏对楼家的隐恨远远超出世人所认为的。

并不单单因为楼家出卖了她的父亲,令她家破人亡。又要活活饿死她们姊妹,迫使她们远遁他乡。

——人在生活充满愿景的时候,往往会格外的宽容,对于报仇雪恨也不会过分热衷。回到长安后,大楼氏就只想好好的辅佐兄长,令家族再繁盛起来,好告慰她父亲的在天之灵。其余的事都无暇去想。

但是楼家将她逼到了绝境。

大楼氏的兄长,也就是楼蘩的父亲病逝,其中另有隐情。

当年成国公沉冤得雪,大楼氏的庶兄带着家眷回到长安。今上念在他们一家忠君不屈,令他袭成国公爵位,有心提拔他。

楼氏一族便将他的生母何姨娘接来,希望能与他修好——楼氏一族虽在雍王败后立刻见风使舵向当今皇帝投诚,但连着两次叛主的黑历史在,谁还敢再信重之?是以楼家急需拉拢成国公的儿子替自己洗白。

谁 知何姨娘得知楼家将自己接来的目的,麻利的用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了——老人虽不读书识字,身份也卑贱,却毕竟是伺候过成国公夫妇的人。知道儿子当初流放是 被谁害的,如今被赦免又是为了什么。不能替成国公报仇也就罢了,哪里还肯让楼家利用自己,把她儿子绑在这条沉船上效命?

楼家眼看弄巧成拙,只得慌忙将何姨娘的尸首掩藏起来。

但到底还是让大楼氏的兄长知道了。未及尽孝先连累生母殒命,大楼氏的兄长当即便气急吐血。请来大夫反而更加不好,一句遗言都没留下便急病身故了。

彼时楼氏姑侄还不知道何姨娘的事。

可大楼氏的兄长才和楼家接触就吐血,尸首还没冷,楼家就拿出宗族公议来,说要过继孩子给他家。就由不得大楼氏怀疑,她哥哥是不是让他们故意害死的了。

是以大楼氏死活不肯接受过继,且彼时就存了要让宗族付出代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