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笑声陡然一折,转为扬厉,须臾,竟化为几个反反复复的字,在山间回旋激荡:“来——来——来——哈——嘎——”
戚横玉脸色发青,双脚一软,差点立不稳。金桂子强自支撑住身体,在她耳边道:“四师叔,莫害怕,那不是鬼魂。”
段崎非伸手扶住戚横玉,沉声道:“世上没有鬼魂。那定是讳天的人。”戚横玉一怔,低声道:“对。”
傅高唐听得那挑衅的“来来来”声,怒火烧心,喝道:“老子这就来砍你狗头!”他听音辨位,猝然跃起,径奔向前,刻碣刀在身周一掣一劈,草木丛立时崩腾倒伏下一大片。
段崎非心中一惊,叫道:“二师伯,莫被调虎离山!”话音未落,侧后方草林间横空飞掠出一条短小人影,人影纵跳如风,跃在半空,双掌中光环舞动,自上而下,直直砸向段崎非背上的穆静微。
段崎非本就暗自提防,见偷袭果然从后而来,他朝前一伏,避过当空一击,顺势一记翻滚,将穆静微挡在身下。那人影略略一凝,突折转身,扑向金桂子左方。金桂子左腕新断,无力阻挡,戚横玉又在他右边,若匆忙发暗器,恐伤及自己人。稍一犹豫间,那人影身形如电,早已遁走,仓猝一瞥,竟依稀是个穿红衣的小孩儿。
凄厉的怪笑声依旧在回荡,且越来越响:“来——来——来——来——啊——”
傅高唐大吃一惊,拖着刻碣刀,倒跃而回,叫道:“怎样?”
戚横玉道:“差点中招。阿唐,千万莫要远离。”
段崎非翻身爬起,将穆静微重新负在背上,道:“二师伯,讳天故意激怒您,好引诱咱们前行,伺机伏击。”
金桂子强忍腕上伤痛,说道:“方才一击,只是投石问路。咱们若再向前去,可能还会出现其它埋伏。”
戚横玉凄声道:“到时再想保住静微和阿桂,可就难了。”
傅高唐浓眉紧拧,饶他一世英勇豪迈,脸上竟也流露出为难神色。那嘶笑声却连在山间打了好几个回旋,越来越响,越逼越近。遥遥的山下,似乎隐隐传来金铁撞击和叱喝声。
傅高唐突似打定主意,疾收刻碣刀,决然地说:“此路走不得了。”他转过身,朝段崎非一伸手,道:“崎非,我来背静微。”
段崎非道:“二师伯?……”
傅高唐道:“我背静微,玉儿扶阿桂,咱们四人从山背后绕下去,那条路距离短,我们将伤者转移下山,立即回身冲杀上山路,胜过现在强行前进。崎非,如今你才是最安全的人,请你沿路下去寻露儿和阿翼,倘若……”他脸色沉重,顿了一顿,续道:“倘若还来得及,叫他们无论如何也要隐蔽起来,千万莫现形迹。”
段崎非只感嘴里又涩又苦。他朝傅高唐迎了两步,突然灵光一现,道:“有了!二师伯,我想出个更好的方法。”
傅高唐问:“甚么方法?”
段崎非从怀里摸出悬冰,晃了一晃,道:“你们立即出手,把我扣住,一路架下山。那样的话,讳天就算再大胆,也绝不敢轻易来袭。”
傅高唐瞪他一眼,运掌如风,一把夺过悬冰,递还给戚横玉,断然地说:“师父在世的时候,就常告诫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崎非,你心地善良,愿意替大家着想,我们都很感谢你,但这种馊主意,再也休要提起。”
段崎非心乱如麻,见他拒绝得干脆,奋力争辩:“可是,山背后有神机石榴炮阵,讳天此举,正要逼你们去穿越……”
傅高唐忽地哈哈一笑,道:“这玩意儿我从前就听说过,那是朝廷行军打仗时爱用的,咱们江湖人不屑一顾——崎非,放心吧,有二师伯在,那些破炸药不值一提。”
段崎非道:“不值一提?可那朱……他……他说,若被神机石榴炮炸到,尸骨俱无存。他一心要消灭天台派,选用的机关杀伤力必定是极强的。”
傅高唐转开脸,道:“他觉得强,可吓不倒我。有我这般绝世高手在,区区几粒小炮弹,岂能阻挡得住咱们将静微平安转移。”
段崎非将信将疑,瞧傅高唐拍着胸膛,满脸不在乎的神情,他记挂穆青露,心知不宜再耽搁,却终究又觉得哪里很不对劲。正犹豫间,傅高唐已一迭声催道:“快快,把静微给我背。”
段崎非只得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放下穆静微。山谷间又升起一阵怪声,穆静微经了这番波折,似受到惊动,低低呻吟了两下,双眼睁开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