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些能算了, 都是一些沿海的州府, 可整整五万的广东水师一战而亡, 成功地让整个国家的海域陷于贼军之手, 从此沿海无安宁矣!
内阁的整整八个大学士尽数齐聚在元正帝的书房之中, 原本空缺的文渊阁大学士之位已经被满姓佟佳氏快速顶上了。整个内阁重新又恢复了五满三汉的格局,毕竟之前当今一力破格提拔甚至为此得罪了满臣的常柯敏,可是狠狠地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扇得当今直到现在看着文渊阁大学士这个位置不是很顺眼。
“好一个史瑞,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巡抚大员!”整个书房只听得见当今一个人的咆哮之声,所有人低着头就当做自己没带上耳朵和嘴|巴一样, 安静的恨不能自己根本不存在。
“怎么了,都哑巴了!”他看着低着头的众位内阁大学士, 心中的不满就像是亟待喷发的岩浆一样,恨声。
书房外的小黄门一踏进这个代表着绝对权力的书房, 就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巴掌,然后利索地推出去。但是,紧急军情容不得他拖延, 他只好踮着脚步小心地走进去。
刚看见一个月白常服的袍脚, 他就麻溜儿地跪下去了,头也不敢抬地道:“山西抚台急报, 王子腾不睦君恩,落草为寇,已经占了太原府。自、自命大德将军。”说完,他更是深深地俯下身子,将脑袋抵在地面上,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的下场。
半晌,没有声响。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一个虚弱地声音道:“下去。”他忙不迭地跪爬着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书房里所有的人说的,不多时,所有的大学士全都步履匆匆地退出来了。
不比之前的偶尔还互相之间使一下眼色,这一回所有的人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就像是上面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将来自东番的威胁放在心上,那些满臣甚至还有心借此来打压汉臣的话。现在他们也没有这个心了,从东番到王子腾,这是地动山摇的节奏啊,朝廷不好了,他们这些人还能好不成?
只不知,皇帝将他们赶出来这是作甚,难道不是应该想办法调兵遣将镇压叛乱吗?
元正帝将他们赶出来的是有理由的,等这个书房的人都走空了之后,他就肉眼可见的萎顿了下来。他还能不知道王子腾为什么叛乱么,这是那个副手给他下毒被发现了,所以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自己的一万亲兵反了。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得像个人样。
但是,那是山西啊!马上就要靠近直隶的山西,一旦被他得逞,就能直接威胁京师,怎么能不叫他心生恐惧。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前几年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天降祥瑞歌舞升平。
怎么突然就兵祸四起了,他瞪着眼睛空茫地盯着前方。众所周知,王子腾是他的心腹,他万分不想召集人来丢脸,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戴权看着陡然苍老的皇帝,从随身的荷包里头赶紧拿出一颗紫苏行气丸,端着茶给他送服。就听皇帝疲惫的声音道:“戴权,召大学士明勒,兵部尚书阿林保。”他陆陆续续又念了好几个名字,但是无一是汉人。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但是谁让他是皇帝呢,皇帝多疑起来谁还能拦得住。
第二□□会上,经略出来了。着令河南总督博敦领三万大军即刻奔赴山西,这些兵力并非是完全的绿营,有一大半是旗兵,元正帝这是下了血本了,也看得出他对王子腾的痛恨之处。
几个汉臣大学士互相之间交换了几个眼神,他们在这个紫禁城也不是什么眼线的都没有。在昨天他们都退下之后,皇帝重新又召集了哪些人心里有数的很,只是一时不好有什么动作。
现在这个时机对着朝堂上的汉臣不是很友好,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蛰伏。
皇帝的脸色不好看,前一段时间似有不协的事情已经隐隐约约地传遍了整个紫禁城,不敢说连一个京城中的小老百姓都知道了,但是众位大臣算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几个御医是不敢透露皇帝的脉象,但是他们只要说一句没什么大碍,只开了中正理气之药,就说明了足够多的问题了。
比那个更快传遍的,是王子腾造反的消息。贾母听见这个消息,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这可比她抱着宝玉喊着要回金陵可真情实意多了,但是这时候她大概也是真的很后悔没有回去金陵,现在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家里的丫鬟婆子,大小夫人奶奶们忙忙地想要请大夫去。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还有哪个大夫赶上荣国府的门呢?最后,还是贾母仗着平时身子硬朗,幽幽地醒转了过来。
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王熙凤又不在,没一个镇得住的,还是做姑娘的三丫头探春站了出来,一一调停指挥方好了一些。
贾母醒来的时候,抱着宝玉、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探春难得一次与贾母亲近,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的情况之下,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
造反!谁能想到王子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她们这样的女眷被困在后宅的方寸之间,哪里知道里面的博弈事关生死,只知道她们的天已经塌了下来。
四大家族彼此之间联络有亲,除非当今不准备牵连王家之外的家族,否则倾覆就在眼前了!
“外头、王家现在怎么样了?”贾母喘着气问道,当初贾敏的离开并没有给她太大的打击,林如海和叛军之间的关系早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她现在唯一的庆幸的,是贾琏一家被提前送了出去,在兴化府就是在林如海的照拂之下,好歹贾家不会断了根。
“儿子这就派人去看。”贾政一头一脸的汗,满面的慌张,忙道。
这时候外面一个声音响起,道:“不必去看了,造反大罪,遇赦不赦。”走进来的正是这个府上的大老爷,正经袭爵之人,这时候他面上没有了惫懒的神色,比之慌乱的贾政,更有一番镇定。
贾母看着自己这个印象中没什么出色的大儿子,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丈夫贾代善逆着光走来,她心中终于隐隐地发觉,自己好像一直做错了什么。
只是,现在却已经太晚了。
贾赦看也不看自己这个遇事只知道慌乱一点主意都没有的弟弟,也不管贾母的屋里头大大小小的夫人奶奶、丫鬟婆子站了一地,道:“现在宫里头的娘娘还在,什么时候娘娘薨了的消息传出来,这个贾府也就差不多了。”他的语调很无情,但是贾母却知道这说的是事实。
王夫人本就是强撑着,听见了这一声,立时软软地倒了下去。这时候,谁也管不得她了,也就边上的探春伸手扶了一把。
贾母盯着贾赦,然后沉声道:“都下去。”贾政忙抬头看过去,没想到原本看重他的母亲这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好擦着汗转身就走,也不管倒在一边的结发妻子。
一整个屋子的人都退了个干净,只剩下贾母和贾赦两个人。
“你有什么话?”贾母自己在榻上歪好,看着这个神色不同以往的大儿子,问道。
大老爷瞅着看不起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母亲,冷哼一声道:“我有什么法子,老子的儿子已经逃出生天了,好歹有了后,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这两个已经互相猜疑了大半辈子的母子之间且不去说,小小一个贾家无关大局。倒是紫禁城中另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能牵绊上整个国家。
将京城中的王家尽数下狱之后,无论是庭审还是狱决都需要一段时间,这时候的官僚办事效率可不是林瑜的手下,效率低了直接扣俸禄。
为了那些银子,办事之人就不敢随意拖沓。在军中就更不用说了,延误了军机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在战时说不得就是一个死字。
这些天,上至皇帝下至众位臣公都在为南边的东番叛乱而烦扰着,已经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但是今年整个京城大约是没人能好好过的。
朝堂上天天吵着是先派兵支援杭州府,还是直接从别的省调兵。调兵时候是杀向福建、广东还是浙江,粮饷又怎么算。一整个朝堂的人差点没打出狗脑子出来。
“吵什么!”皇帝头疼地看着底下的大臣,喝道,“有这个时间吵,只怕杭州府那边都快打完了!”他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却不是很担心。
就像是福觉的想法,贼军只有三千人,赶着浙江大饥的时候落井下石才叫他们逼近了杭州府。他本身并不担心杭州府里面的五千旗兵还有一万多的绿营连三千贼军都打不过。
现在他的心腹大患一个是盘踞山西的王子腾,另一个就是空虚的沿海。没有足够的水师,就不能拿东番的老巢怎么样,只要东番还在一日,他就不得安宁。
更重要的是,江南就是整个帝国的钱袋子,他绝不能让贼军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