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六册 (下)每个人都有秘密(1 / 2)

知北游 洛水 4147 字 6天前

第二天亥时,除了小公主,我们都潜入了梦潭。

驾着吹气风,我带着甘柠真、海姬熟门熟路地冲向梦潭深处,鼠公公则呆在外面望风。

黑色的波纹一圈圈向外荡去,我照旧利用璇玑秘道术,以圆顺圆,借势滑入中心。海姬腾身而起,在空中连连翻转,犹如一匹翻滚的浪潮,奔涌向波心。甘柠真则贴着波纹,裙袂渺渺飘飞,整个人似乎化作了空空蒙蒙的水烟,徐徐飘到我身边。海姬低声赞道:“轻清为天而氤氲,碧落赋的氤氲秘道身法真是了得。”

甘柠真道:“脉经海殿的潮生甲御身法又哪里差了?”

两女相视一笑,一股怪力将我们吸入波心下方。

“鸠丹媚就关在后面的冰窟里。”我很快摸到了那排冰柱,激动得手发抖。这一次,没听到妖怪们和鸠丹媚的交谈,只是隐隐从冰柱后,传出一阵阵枯燥沉闷的脚步声。

海姬讶然道:“怎么我什么也看不见?”

甘柠真绽出莲心眼,想要察看。轰然巨响,四面仿佛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澎湃。气浪如同发了疯的野马群,无数只迅猛的铁蹄此起彼伏,纷至踏来。我们三个立刻立足不稳,变成风雨飘摇中的落叶。

糟糕!甘柠真的莲心眼和我的镜瞳秘道术一样,都引起了梦潭的感应。我急忙叫她停止,但来不及了,这里的反应远比外面激烈。疾风巨浪滚滚汹涌,刺骨寒冷,卷到我们身前,即刻凝固成黑色的冰墙。

一转眼,以我们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竖起了森森冰壁。海姬不慌不忙,从耳朵里取出金螺,轻轻一吹螺口。金黄色的脉经网席卷而出,裹住冰壁。“咯吱吱”,随着脉经网收缩,一条条纤细的裂缝爬满冰壁,“轰”,冰壁猛地炸开,碎块激溅,我们趁势冲出。

整个梦潭晃动了一下,似乎被爆炸声惊醒。我心中一凛:“现在怎么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会把夜流冰招来的!”

“干脆破釜沉舟,把鸠丹媚救出来。”甘柠真当机立断,从发鬓里拈出三千弱水剑,手指轻弹,细如绣花针的三千弱水剑划过一道淡若无形的轨迹,直射前方。

在那排冰柱的位置,忽而溅出一滴清莹的水珠,继而,几十滴、几百滴、几千滴水珠迸溅,犹如一丛色彩绚丽的泉水突然喷射,光华夺目,清艳缤纷。在三千弱水剑的光芒映照下,黑色的冰柱一一浮现,冰柱后,冰窟的牢房近在咫尺!

“隆隆”,天动地摇,喷泉般的光芒所及,冰柱一根接着一根塌陷,冰块崩裂,冰烟弥漫,冰窟赤裸裸地暴露在我们三人眼前,几十个妖怪齐齐转过头,呆若木鸡地盯着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海姬的脉经刀已经劈出,快似电光,金黄色的刀气在半途四散激射,同时斩中几个妖怪,把他们切成两半。甘柠真手指一引,三千弱水剑绕空旋转,几颗头颅顺着剑芒,冲天飞起,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我直叫辣手,两个美女打起来真不是盖的,招招夺命,经验更是老道,趁对方措不及防,一口气干掉了十多个。比起她们,老子确实还嫩一点。

剩下的二十多个妖怪缓过神来,哇哇乱叫,恶狠狠地扑向我们,海姬、甘柠真立刻迎上。

“小无赖,别傻楞着,快去救人!”海姬连连劈出十几记脉经刀,逼退了正前方的两个妖怪,身形倏地横移,闪开背后五根疾抓而来的尖爪,反手一刀,和左侧一个试图偷袭的马面妖怪硬拼一记,后者跟跄后退,怒吼着吐出半颗带血的残牙,悍不畏死地再一次冲上。

甘柠真、海姬和妖怪们大打出手,我却一动不动,呆呆地站在最外面一间冰窟前,心里又惊又怒又疑。

因为鸠丹媚不见了!

昨晚还在这间冰牢里,今天竟然离奇地失踪了!顺着一排四四方方的冰牢望过去,里面全都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难道昨晚我的行动被夜流冰发现,所以把鸠丹媚及时转移了?多半是我施展镜瞳秘道术,引起梦潭感应,从而被夜流冰察觉。

“人没了!”我郁闷地叫道,心里憋足了火,对一个冲来的妖怪劈面就是一拳。拳到中途,我施展兵器甲御术,化作了一柄大铁锤。

这个妖怪十分强壮,赤裸上身,只穿犊鼻内裤,绿油油的肌肉虬结暴绽,像一团团厚疙瘩。他挺起胸膛,硬接我一锤。“砰”,妖怪晃都没晃一下,两脚稳稳地站在我对面,胸膛上连个血印子都没留下。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一锤足足有几百斤力气,岩石都能砸碎,对方居然毫发无损!妖怪冲我摇摇头,丑陋的脸上满是讥笑。我不动声色,轻飘飘再拍出一掌,妖怪傲立不动。我突然掠起,施展魅舞,在空中灵活转折,手掌划过一个微妙的弧线,落在他的头顶上,掌心霎时变得纯白如玉。

妖怪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脸上表情僵硬,浑身抽搐,雄壮的身躯不断缩小,慢慢化作胎形。这一掌,我暗运了最歹毒的胎化长生妖术,就算对手是神仙,挨了这一掌也要被打回肉胎。

妖怪变成了一个肉嘟嘟的小蜥蜴胎儿,在地上蠕动。我毫不客气,嘴巴凑上去一吸,蜥蜴胎化作一道绿液流进肚子。不等我喘息,又有几个妖怪扑了过来。

“什么,人不见了?”海姬百忙中回头,满脸惊讶。一个妖怪趁机偷袭,拱起背,背上几十根倒刺激射而出。“当当当”,海姬的金螺及时化作一面金黄色的盾牌,震开了倒刺。

魔刹天的妖怪果然没有差的,虽然一开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稳住阵脚以后,个个彪悍勇猛。即使是甘柠真、海姬,也被这几十个妖怪死死缠住,难以一下子消灭他们。

一时间,利爪与獠牙齐舞,剑光共刀气缭绕,双方激烈交战。

“你去找人,他们交给我们两个!”甘柠真冷静地道,三千弱水剑再次击出,一道茫茫水雾向我涌来,周围的几个妖怪像是陷入了滔滔弱水,不由自主地东倒西歪。我借机抽身飞退,沿着一座座冰窟,向内急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我们等于和夜流冰撕破脸,公然叫阵。今晚唯一的选择是救出鸠丹媚,然后逃跑。否则葬花渊外的丘陵上,那几千个妖兵妖将杀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掠过冰窟,前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时间紧迫,夜流冰随时可能出现,来不及再小心行事了。甬壁布满坚冰,闪烁着幽黑的光。再向前走,地上倒插着无数根尖锐的冰棱,顶上垂下的冰柱也交错如狼牙,宛如森森刀山,即使现在我变小了,但要穿过冰刀之间的微小空隙,也得大费周折。

不过这难不倒老子,我会的几百种法术里,至少有几十种可以应付。深吸一口气,我的身躯如同面团一般扭动,擦着锋利的冰刃,左扭右晃,在狭窄的空间里上下穿行。

锐风扑面!骤然间,甬道四壁收缩,冰棱纷纷刺来,寒气侵得脸上生疼。我急忙施展兵器甲御术,双臂、双足同时化作盾牌,裹住我的躯体,向前一路急猛滚动。“咔嚓咔嚓”,冰棱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甬道像一条从冬眠里苏醒的巨蟒,剧烈扭动,一时间,无数根冰棱钻出甬壁。我忽觉肋下一疼,一根尖细的冰棱穿过盾牌的缝隙,刺中了我,鲜血立刻渗出。

我身形一滞,就这么稍微一停顿,不少冰棱急速透过盾隙刺来。我暗叫不好,这样硬闯下去,即使不死也会伤痕累累大出血。情急下,我干脆一动不动,撤去盾牌,双手合十,脑中敛去所有杂念,停止了体内气息的流转。

这一刻的我,完全如同一个泥塑,任凭寒光耀眼的冰凌纷纷刺近。

“安忍不动如大地。”地藏妖术的秘诀在心中清晰流过。

地面忽然波浪一般起伏。

我的身躯像一颗种子,随着一阵风,深深植入了地面。我的思绪,也像一滴冰水,沉入了大地的最深处。霎时,我已和插满冰棱的地面融为一体,我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一根尖锐的冰凌,晶莹透明,尖锐锋利,随着地面此起彼伏。

这种感受异常奇妙,我仿佛不再是血肉的躯体,呼吸似有似无,连思绪也暂时停顿。

洞壁四周的冰棱终于刺近,却被地面上的冰棱纷纷挡住,耳边响起清亮的交击声,冰棱断裂,碎屑飞溅,无数冰棱在身侧相互刺击,我却连一根汗毛都没掉。

片刻后,扭动的甬道“轰”地静止不动,四壁凹坑遍布,满地碎冰狼藉。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如秘藏。地藏妖术的精要是和大地融为一体,以外力对抗外力,将自身变成虚无的不存在。”我踏着一地冰渣,向前飞掠,脑海中掠过在《地藏妖经》的秘笈上见到的几句朱笔批示。我猛然醒悟,所有秘笈里的朱笔注解,恐怕都是楚度所写。只有他,才有这个天分悟力,才能给出这么精妙的见解。

可以说,楚度是我的半个师父。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门。门是黑冰凝铸的,形状如花,散发阵阵蚀骨寒气。还没有靠近,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对准冰花门,我探出龙蝶爪击出火球,喷出三昧真火,最后再加一拳混沌甲御术,冰花门猛地炸开。

我冲了进去。

里面黑黢黢的,闪烁着无数点彩光,衬着黑暗,更像是一双双妖兽的眼睛,诡秘地到处移动。再仔细一瞧,原来它们是成万上亿的气泡,堆满了四周。气泡五颜六色,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如同长而粗的触手,缓慢挥舞。从很远的地方,不时飘来一缕缕彩色的光线,触手立刻伸向光线,像捕猎一样,攫住光线,吸入气泡。随着光线不断被抓住,气泡的颜色也越来越鲜亮。

我顾不上好奇,一个劲地向里跑。这似乎是一个辽阔得没有尽头的空间,沿途布满一条条触手,盘缠虬结,有的攀向高处,有的向四周蜿蜒,所有触手的另一头,都通向一个方向。从那里,传来一记记沉重的声音,像是睡着了的鼾声。

半个时辰后,我终于来到了触手的尽头。一个硕大无朋,两头尖中间圆,形状像一枚果核的气泡,出现在我的眼前。

所有的触手,都连接在巨型气泡上,气泡一涨一缩,发出奇特的鼾声,触手也随之挥舞,乍一看,如同一个恐怖的大怪物。

气泡是透明的,流光溢彩,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人,面目俊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挂着一丝邪气的笑意。他虽然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冷酷的眼神。

夜流冰!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全神戒备。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夜流冰的真身,他身材修长,肩宽腰细,只是两条腿有些不对称,右腿比左腿稍长一些。夜流冰一动不动,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气泡里睡着了。在他身后,赫然躺着鸠丹媚,同样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面具妖怪说得一点没错,亥时到寅时,是夜流冰的入眠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睡觉,老子正好暗算,救出鸠丹媚!

我悄悄地靠近气泡,夜流冰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察觉。我暗中窃喜,双手化作利剑,瞄住夜流冰的咽喉,闪电般刺去。

剑尖无声没入气泡,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啊呀,手剑忽然一麻,紧接着全身发麻,一阵奇怪的睡意涌上眼皮,我眼前发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