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姝无所谓点头道:“是啊,清溪不爱要这些,就都给了我了。”
那两人跟看怪物一般看着傅清溪,傅清溪低下头全不想搭理她们。
第38章 璇玑缎
越萦越芃说话时候,她心里想着——她们两个是真本实力、凭她们自己本事投文得的嘉奖,自己那个算什么?!因此听越萦越芃说她的书如何如何不对,她就有几分听进去了,正觉得害臊。偏偏这时候柳彦姝却拿她那不可深究的千金宴令来替她解围,岂不叫她更惭愧几分?
再说那本《学之道》,她抄过一回也未记得几句,如今叫她们一说,自己再细查自心,恐怕是被那个古绢封面儿迷惑的更多些……原来在有见识的人眼里,这书根本算不上好的。
回到了院子里,傅清溪就把那本自己好容易抄的书取了出来,叫过杏儿道:“放到书架上头的顶柜里去吧。”
杏儿接过书,桃儿给搬了个踩脚凳,就去开书柜顶上那一格。夏嬷嬷端了茶进来恰看到了,便问道:“那是姑娘刚抄好的书?怎么叫收起来了,不是说还要看几遍的?”
傅清溪叹气问道:“嬷嬷看那书可怎么样呢?”
夏嬷嬷道:“就光那样儿也差不了的吧。”
傅清溪苦笑道:“才说我们都是叫那个封面给骗了呢!今日我带去学里看了,恰被二姐姐同三姐姐看到,她们就拿去翻了。两个都说这书是百无一用的,全是空话套话,丁点用没有。天香书院、玉青书苑那样的地方,都不兴看这种书的。亏我还抄了一回,叫她们一说,臊得我没地儿躲去。”
夏嬷嬷笑道:“还有这样说法儿?那老奴可就不知道了。老奴只认得几个字,却是分不出文章好赖来的。”
杏儿却道:“姑娘也不可太信真了旁人的话。一人一心,谁晓得说话的人存的什么心!”
桃儿赶紧拉了她一下,夏嬷嬷也看她一眼,她才撅噘嘴不说话了。
桃儿便道:“姑娘也是得了千金宴嘉奖的,自然自己就能看出好坏来,只姑娘自己做主就好了。”
傅清溪叹道:“你们哪里晓得!我那嘉奖……唉,原是掉到我头上的,却不是我自己本事。二姐姐三姐姐可不同,且她们还去过那样的大地方见识过,我如何比得?想必她们说的不差的。更何况……那书我也看不懂,就这么着吧。”
夏嬷嬷道:“既如此,不如姑娘寻空儿好好请教请教二姑娘、三姑娘她们。都是自家姐妹,断没有藏私的道理。她们既说了这书不合看,自然是有合看的书的,姑娘问了来再好好跟着学业使得。”
傅清溪笑道:“这个主意好。”嘴上这么说着,只是心里想起越芃越萦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情,心里却是丁点真的去请教的打算都没有的。可惜啊,——她想着,若是柳彦姝是去了书院得了千金宴令的那个就好了,自己只问她就好。又或者俞正楠没有去西京,那就更好了。想想罢了。
她这里想着俞正楠,俞正楠就正好给她来了书信。
原来这回葛教习把她两个的文投了去千金宴,也是因着知道了冶世书院的消息,没来得及同她们个人细说,先投了要紧。没想到真中了,俞正楠知道消息便给傅清溪写了书信。书信里又说许多如今附学读书的情况,在傅清溪看来是十分辛苦,这俞正楠倒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因这回中选的文是她两人合著的,这千金令是两人都有,那璇玑缎却只得一份。因俞正楠不在京中,当日的东西都是送到越府的。傅清溪自然不肯收,立马叫人都送去俞家了。俞正楠在书信里说起此事,只说傅清溪如此做法不甚妥当。
傅清溪心里早有打算,就给俞正楠回了书信,把自己另外冤枉得了个嘉奖的话同她说了,是以那璇玑缎都叫俞正楠留下,千金令一人一块反正无碍的。
俞正楠收到了书信,傅清溪这话俞家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心里更高看她两分。俞正楠素来性子直爽,见傅清溪如此相让,她便也从命了,还叫家里人把那匹璇玑缎给她带去西京,说要送人。
俞家太太来越家做客时,便同老太太说起此事来,她道:“外甥女儿真是个大气的,把那样稀罕的东西让给了正楠,可这丫头倒好,直拿去旧京送人去了!家里那群魔星都快闹上天了,只她自己不在这里,眼不见心不烦罢,我们可真是被吵得头晕!”
老太太听了笑道:“傅丫头还小,心思不在这些东西上。她自己不是还有一份儿?丁点没留,也都分给姐妹了!我问起她来,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那璇玑纹看着头晕,不爱要那个!你说说……”
在座几个都笑起来,傅清溪这句看着头晕也在几个府里传开了。傅清溪知道了这话心里委屈:“这明明是柳姐姐先说的,怎么就安到我头上了!”
第二天,越芃在自己屋里寻思了一通,就去寻了林氏,她道:“昨日听俞家舅母的话,那府上的姐妹们都想要那块缎子,母亲看我是不是把我那块分她们一些……也算个意思。”
林氏正烦心自家两个儿子的事儿,听越芃问这个,便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若是这么论起来,这亲戚家姑娘有多少?哪儿够分的!且俞家自家也得了一份的,她们自家没有分匀,咱们反掺一脚,倒叫她们家大房面上不好看。”
俞家大房就是俞正楠家里,越芃听林氏说了也觉有理,想了想又问道:“那母亲看我那缎子……”
林氏甩甩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傅丫头不就丁点没留都给了柳丫头了?柳丫头好像已经做了衣裳了?不过是块料子罢了,不用想那么多。”
越芃点头道:“是,女儿知道了。”
林氏便道;“成了,你去吧。我还得往颐庆堂去一趟。”
越芃便行了礼退下了。
林氏赶紧收拾一回,带了人往老太太那里去。
到了那里见大太太庄氏同四太太金氏也在,面上一滞,又赶紧缓了神色先上去给老太太见礼。
金氏见她来了,打趣道:“你这会儿不好好敷个脸补会子眠,倒四下乱跑起来。不怕那冷风吹出细纹来了?”
说得老太太也笑起来,林氏无奈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脸皮都快丢光了,还管什么纹不纹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一紧,还当是三老爷又同什么神婆神汉混到一处去了,又怕当着另外两个儿媳妇不好细说,真犹豫,就听林氏道:“也不晓得是不是三朝时候没缚手脚,我那两个天魔星,真是没法子管了!”
老太太一听是孙子的事儿,松了口气,庄氏劝道:“小孩子哪有不皮的,你看栐仁如今挺像个人了,小时候叫他爹打过多少回!大了就好了,自然都懂了。”
林氏道:“大嫂子这是拿天同地比呢!栐谦同栐贤哪里能同他们大哥比?从启蒙开始,就不爱读书,今天给先生凳子上沾墨了,明儿把猫藏人课桌里了……真是没他们想不出来的主意!”
几人想起越栐谦越栐贤小时候的各种事迹,一时都面露笑意。
林氏接着道:“我同我家老爷说了多少回,到底也没用。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也不能指着个个都像栐仁那么出息吧?!只要他们安生把该读的书读了,往后考试考得上考不上的,我也管不了了!好容易前年托了栐仁考上书院的福,往外头寻了个地方读书,只当这回安生了。哪想到,三天两头的逃学不说,这回,那学里几个先生都说了,不叫他们去了!学里给来了退学的文书,我真是……真是打死他们的心都有了!怎么就这么不叫大人省心呢!唉!”
庄氏都愣了下,金氏一言不发,老太太问道:“怎么个意思?不叫他们读书去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氏道:“媳妇儿也想不通呢!把他两个叫来问了,只说先生们都瞧他们不顺眼……您听听,这叫什么话儿?!我又叫人往学里打听去,这问回来一说,嘿,真是,真是泥人都要叫他们气出火来了!给先生的书上掏洞点墨不说,自己不好好学,还专门欺负那些用心读书的孩子!谁要考试考得好了,他们就想法子给人家的书桌里放虫子放蛇,把人家的课本抢了折东西玩儿;上课的时候拿理术的题目去问古仪的先生,然后大声问‘先生也有答不上来的事,为何我们就不能有呢?’……”
庄氏同金氏都忍不住笑起来,林氏苦笑道:“先生们都怕了他们了,旁的学生们也不要同他们一处上课了。学里的管事说,若他两个不走,只怕旁的学生们要走了!叫我们行行好,把那俩魔星弄回来,别教他们残害人了!”
老太太哭笑不得:“这、这也太皮了!真是不像话了!”
林氏几乎要垂泪:“谁说不是呢!我也实在没法子了!我想着,先都给关院子里好好清清心,这学,往后也不用上了!这么些年读下来,也没见得长心!”
老太太道:“这样的事儿听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从前不说,这会子忽然就赶人了?不能再想想法子?这教书育人的,总是先生们的门道多!”
林氏道:“这回……这回他们捉弄人,不止从前虫子蛇的弄些肉麻东西,还使上机关了!也不晓得怎么弄的,叫一个先生在上课的时候被扣了一大桶臭烘烘的泡沫子!学里都惊着了,开始查这个事儿,最后查出来就是他们两个干的!这回是说死也不肯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