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英一直惊讶愕然的盯着叶觉非背后除了那柄极其华丽精致的千叶长生剑之外、更加显眼厚重的泰阿重剑,相比之下,那日苏少英对战西门吹雪时选取的相对较为宽厚沉重的长剑,瞬间也变得纤细轻巧起来。
叶觉非也不在意,只是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由他盯着自己的轻重二剑猛瞧。
半响,苏少英才收回视线,转而有些担忧的看向阴沉的天色,喃喃道:“这天再这么阴下去,不会下雨吧……觉非姑娘,要不要在珠光宝气阁里再住一晚,明日再离开?”
叶觉非瞅了瞅苏少英,忍不住笑了笑,打趣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呀!春雨不过是一阵一阵的,等到六月份的梅雨时节,才是真的不好出行呢!”
阎铁珊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不过,他刚刚跟一个下人打了手势,这会儿,便有人急急忙忙的捧着一柄伞跑了过来。
叶觉非笑了笑,又道了声谢,接过那柄伞,说了声:“阎老板,苏公子,各自珍重,有缘再见!”便潇洒的转身,轻轻的挥了挥手,径自离开。
到了晌午时分,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就连那些小摊贩也开始匆匆忙忙的收拾起自家的摊子来。
叶觉非撑着伞,独自一人安静的走在路上,稍稍错开些遮挡视线的伞面,抬起头来,只看到天色一片阴沉,想着这细雨,这一阵怕是会绵绵不绝。如今看来,之前谢绝了阎铁珊阎大老板给准备好的车马,反倒是有些失算了,叶觉非暗自想到。
住在珠光宝气阁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翻阅那些史书记载,闲暇之余,叶觉非也会时不时的去街上逛一逛,一来二去的,对大明朝的风土人情、世间百态,尤其是山西太原一代的市井民生,倒是也有了些了解。
不过,今日从珠光宝气阁离开之后,独自一人走在这路上,看着周围那些早起晚归讨生活的寻常百姓,还有擦肩而过的陌生路人,叶觉非才真正的第一次这般真切的感受到,这个时代,即使百姓安乐、四海升平,和她曾经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唐繁华盛景,终究还是天差地别……
叶觉非轻轻的舒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掩去了心中所有的复杂、怀念、茫然、不舍……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那双漆黑而清亮的眼眸却是如斯的坦然平静。
十分缓慢的走了这半天的路程,终于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的叶觉非,正打算趁着雨还没有下大、天色还没有彻底的暗下来之前,直接去买一辆马车再行赶路。
叶觉非向着还在着急收拾摊子的小摊贩问了车马行所在的地方,便径自朝那个地方走了过去。
许是因为下雨,车马行的门前竟是有些冷落,倒是正让叶觉非捡了个方便。
三言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谈过后,那车马行的老板便已经陪着笑和叶觉非谈妥了价钱。
若说起来,叶觉非对着这些并非江湖人的平民百姓,态度称得上很是温和,奈何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家独身出门在外,身上又背负极其显眼的轻重二剑,那车马行的老板自然也识得江湖人,寻常商人,碰见了那些江湖侠客,自然是能躲则躲、能让则让,叶觉非的言语态度再友好,也改变不了那些精明的商人们本身趋利避害的本能。
从车马行出来的时候,迎面正好碰到一个少年僧人,两个人的视线稍稍碰撞,竟是谁也没有移开,怔忪之下,叶觉非不由得微微停下了脚步,那个穿着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竟也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微微含笑的行了一礼。
这少年僧人眉眼精致如画,神色温文风采不凡,自春日细雨中走来,步伐轻缓而平稳,一身月白色僧衣竟是一尘不染。
叶觉非只和这少年僧人对视了一眼,视线便移向了另一边,前面不远处,一柄花纹素雅隐约间似是一支寒梅的油纸伞正合上靠在了车马行的门边,和叶觉非进来时放下的伞只隔开了一小块距离。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微微点头颔首,就此擦肩而过。
叶觉非只当是遇到了一个不但长得让人印象深刻、就连武功也颇为精妙高深的年轻和尚,看见之后在心里惊奇一下便过去了。
而对于那少年僧人无花来说,即使叶觉非已经拿起她的伞在车马行伙计的带领下离开了,无花微微低垂下的寒眸里,却依然是那两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铸有精致华丽的金色银杏叶的轻重二剑,以及前几日的晚上,遇到盗帅全书斋时,那个和全书斋不欢而散的女子疏离而挺直的背影。
无花回过头来,似是不经意的看了下天色,表面含笑实则冰冷的眼神却落在了正撑着伞的叶觉非同样纤尘不染、竟是连一滴雨水都没有沾上的鹅黄色裙裾之上。
车马行的老板正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无花也微微笑了一下,目如朗星,面如白玉,这般容貌竟是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些。
车马行的老板被惊得呆了呆,无花微微低垂着一双寒眸,心里想着的,却是叶觉非背上那两柄十分古怪的轻重剑,以及那日和全书斋分开后,两人竟是谁也不提谁,这样的叶觉非,究竟是何种来历……
城外,天色竟是愈发显得阴沉,暴雨倾盆。
这阵匆匆而来的暴雨如同一道细密的珠帘一般,就连林子里不远处的景象,都变得犹如裹着一道朦胧的水雾般。
叶觉非身上并无蓑衣,又是自己赶着马车,虽然撑着伞,身上勉强并未淋湿,可是,就算她自己不在意,拉车的马匹被雨淋着,怕是也有些狼狈起来。
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赶路,着实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