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妈看着桌上被烫黑的一道印记,告诉毛毛:“曼文带她走了。”
“您为什么不拦着!”毛毛急了,抬脚就要往外冲。
“站住。”毛妈站起来,喊住了毛毛。
“妈。”毛毛立在门边,“是谁的女儿有这么重要吗?她到底有多好,您应该很清楚。”
毛妈点点头,说:“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盛伯伯是怎么死的。毛毛,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无论什么都不能说服我,我害怕你也会落得跟老盛一样。”
“妈!”毛毛急疯了,“什么跟什么啊!”
“有其母必有其女,当然,我也知道烟烟不一定会跟她妈妈一样,可是,毛毛啊,妈妈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疙瘩,这是藏不住的事情,我以后看她也不会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了,我虽然好喜欢她,但我还是让她走了。”
毛妈指了指冒记的方寸之地:“她走了我自己静静坐了好久,毛毛你看,咱们家这种情况,怎么配得上人家?烟烟走的时候哭了,我心里也很难受,但这种事情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狠狠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毛毛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爸爸妈妈在前面开店做点小生意,他每天背着书包经过这些桌椅,回到小小的房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今天。他没觉得自己有多丢人,他也知道他们俩的差距。所以,他已经放手过一次。
再一次?
不。
“这件事过不了。”毛毛说。
毛妈点点头:“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没那么容易,但不管你怎么做,这件事我不可能同意。”
儿子都这么大了,毛妈打不动也骂不了,她看着个子高高的儿子,心里也是觉得可怜。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们家阿毛呢?以前总说不结婚不结婚,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结果却是现在这个样子。
毛爸一踏进门就知道有事,咳了咳默默站到老婆身边。
“我走了。”毛毛叹息一声。
猪耳朵站起来,四只肥腿飞快跟上:“汪也要去!”
毛妈看看毛爸,毛爸上前抱住了猪耳朵。
猪耳朵狂吠起来,它不敢咬自己的主人,只能一下一下轻轻啃毛爸的胳膊,求他放了自己。毛毛回身看过来,吹了一记口哨,猪耳朵终于安静下来。
猪耳朵:“主人,汪在这里等你带烟烟回来哦!”
毛毛走后,毛爸问毛妈:“怎么回事?”
毛妈抹了一把泪:“烟烟是曼文的女儿。”
毛爸好久好久才想清楚这里面的事,长长哦了一声。
你说说,“我能怎么办?曼文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她根本看不上我们家毛毛,我的儿子那么好,凭什么要她挑来挑去?没了她我家毛毛还不活了啊?你没看见她今天那个样子,真是……真是……”
“好了好了。”毛爸松开猪耳朵,一下一下给老妻顺气,猪耳朵跐溜跑到门边,面对着巷子口站立。
毛妈顿时觉得委屈:“你看看你儿子刚刚是怎么跟我说话的,他就知道跟我对着干!我这不是为他好么!你看着吧,他这次去玉城,不被曼文羞辱掉半身皮才怪!”
毛爸低声说了句:“所以你要买金我不让么,你那时还骂我……”
毛妈情绪不好,听见这个一下就哭了:“我那么喜欢她,我都打算给她买金了!你儿子刚才看我的那个眼神好像是我把人弄不在了!你说他有没有良心!你们父子俩一个样!都欺负我!”
毛爸一看,好吧,我还是闭嘴吧。
冒记里开一盏小灯,只有两个老人和一条狗,夜深了,毛爸劝毛妈:“回去休息吧,毛毛没那么快回来的。”
毛妈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毛爸接着劝:“晚了就在阿赞家睡吧?肯定没事的。”
毛妈还是不动。
毛爸拿过手机:“要不我给团子打一个?”
夜太深了,毛妈不舍得打扰团子,只能随着毛爸回家去。
***
深夜,盛家宅前蹲着一个人,地上已经铺了一堆烟头,盛宅里只有几盏温黄壁灯,安静得令人不忍打扰。蹲在门外的人又点了一根烟,整晚都趴在门内陪他的狗狗呜呜一声,好像在说:阿毛你好可怜。
毛毛仰着脖子看月亮,低声一句:“阿黄,不许出声,会吵到宝宝的。”
阿黄刨了刨院子里的泥土,耷拉着脑袋。
忽然,寂静的黑夜中响起极轻的脚步声,阿黄忙站起来循声看去,忠诚至极地迎接来者。门外的毛毛还蹲在地上,因为等了太久,已经腿麻站不起来了。
门开,有人一身黑衣靠在门边,一手揉着大狗的脑袋一手叉腰,看都不看距离他两米之外的那个窝囊废。
“阿赞……”毛毛咬着烟,冲着他家兄弟笑了笑。
“收起你这副难看的表情。”盛爷拍拍狗头,大黄颠儿颠儿回窝睡觉了。
大黄:“太好了,再不用担心这个不敢敲门的家伙!”
毛毛攀着雕花大门勉强站好,等着他兄弟的最终决定。盛爷一脸高冷的站着原地,看他兄弟两条腿软成面条东倒西歪都不去管一下。毛毛表情严肃地慢慢挪动,在距离盛赞还有一臂距离时,被他伸手抓住,一下带到身边。
“我背你?”盛爷挑着眉。
毛毛哪敢啊?忙一瘸一拐跑了进去。
盛赞的书房内,毛毛从没那么乖巧地坐在这个房间里过,他此刻真是乖到了让盛爷不得不回想起他们俩小的时候。那时的毛毛瘦成了竹竿,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只为了他每天都能得到的一碗卤猪耳。刚开始,他吃最瘦最脆的耳骨部分,把肥肥的都留给毛毛,后来,他懂事了些,拉着兄弟一起消灭最瘦最脆的部分,但他这个兄弟啊,还是会乖乖的,只吃肥肥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