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这些大老粗也能享受一把状元的待遇了,怎能不高兴呢?
容玦不放心地吩咐几句:“骑马的时候都当心些,陛下的御驾在后面,记着不要一味急冲,看顾着后面。”
“殿下不随我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容玦摆手,捏紧缰绳调转马头,“我去陛下御驾那边随侍。”
“这怎么行?”孟文彬着急道,“殿下要是不在,我们在前边又有什么用?”
“这不是怕抢了你们的风头嘛。”容玦道。眼看着定京城朱红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对着他们几个点头,“就这样吧,不要再争了。”
稍稍一顿,他又忽然轻笑几声:“要是途中遇到合心意的姑娘,跟我打声招呼,本王亲自上门为你们做媒迎娶!”
“王爷!”几个将领被容玦这句话弄得满脸通红,连往日习惯的“殿下”也不叫了。
“害臊什么?”挑了挑眉头,容玦眉眼弯弯,“她们要是不肯嫁,我就是带人抢也给你们抢过来!”
这次随他进京的,都是年轻将领,除了孟文彬,婚配都是被这战事耽搁了。回望了不远处缓缓行来的御驾,容玦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定京城连空气都是暖和带着不知名的香料味的。
游街过后的入宫便是封赏,容玦已经封无可封,齐澜赏了他一堆东西后,倒是给了个旨意:允许容王随时入宫,在宫内随意行走。
这个封赏可比其他东西贵重多了。这封赏是齐澜临时加的,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碍于容玦在场,都不便发作,毕竟君无戏言,一言九鼎,宣都宣了,总不可能再收回去了。
有不少机灵的,已经开始在脑内拟奏折准备上书,要求齐澜日后给这道旨意加个限制弥补下了,还有的,只想快些打发容王离开,这样这道封赏便是约没有了。
——入宫随意行走这是莫大的荣耀恩宠没错,但也要人在定京才是。
陛下下这道旨意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朝堂内众官员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允许容王随意出入宫廷,且不说陛下如今还未立后纳妃,光是容王这个异姓王就足以警惕防范了。就算是陛下想表示信任也不必如此吧?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vip]
玉盘悬空, 星光闪烁, 灯火通明的皇宫鼓乐齐鸣, 身姿曼妙的舞姬婀娜柔媚, 顾盼神飞。君臣同乐,推杯换盏, 觥筹交错。
由于齐澜还未立后, 这次庆功宴的女眷席便由王太后主持,朝臣这边, 齐澜坐在龙椅上,心不在焉的喝了几杯酒便不再喝了。停杯下箸,晃着筷子夹了几个菜,食之索然无味, 却又不得不装作有事可做的模样。下面是一派热烈的气氛,容王得胜归来,国之喜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
杯光流转,美酒荡漾出迷人的香气,借着举杯的空档,齐澜终究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容玦。这家伙不断被朝臣敬酒,看人的时候眼睛都已经泛着迷离了,还是嘴角带笑, 一杯接一杯的往下喝。
他不累吗?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胸中发堵,齐澜更没心情继续坐下去了。眼看这宴会不知还要办到几时, 齐澜将不远处的元德召来,指了指一边稍远的茶杯:“送些茶给容王吃去。”
元德甩了甩拂尘领命而去。
另一厢的容玦得了元德暗中递来的茶水,微微抬头瞥了齐澜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又迅速移开。大庭广众,百官齐聚,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上眼,两人一时间还不能适应。
作为容玦的挚友,坚定的亲容派,栗鸿宝自认在这定京城,他是第一了解容玦的人。今日庆功宴,京里有名有姓的都到了,作为栗家的嫡子,即使他官阶不高,也能进这宴席。
趁着敬酒的名义同容玦站在一起,栗鸿宝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忽然出现的茶水,他倒是没往别处想,只当是齐澜关心容玦就当朋友兄弟那样——毕竟是少年时期的交情了。
想到容玦已经离开定京四年,齐澜也已经登基为帝,两人说不定有些生疏了,栗鸿宝朝容玦好一阵挤眉弄眼:“你看陛下多为你着想啊,怕你醉酒失态,还特意让小太监给你些茶水解酒。”
容玦嗯了一声,低头看向那杯解酒茶。漠北苦寒,军中尤甚,他在军中也没比普通士兵的待遇好多少。天气寒冷的时候,军中会发些酒水下去,就着火光,温酒一杯,挑刀炙肉,就是一个寒风呼啸的晚上。漠北的酒,甚是辛辣,同定京这些贵人喝的温绵酒水可不同。
——这么一点酒,还醉不倒他。
不开口说话,算是默认下来,容玦喝了解酒茶,摆摆手拒绝另一位官员的敬酒,表示不胜酒力,不喝了。
“容王殿下就这点酒量?”来人有些不敢相信,之前还听漠北军汉夸口,千杯不倒万坛不醉,容王不过喝了这么几杯酒就不喝了。
稍稍错开身,让这位官员看到座上的齐澜,容玦轻声道:“陛下还在上面看着呢,这里可是皇宫,宫规森严,要是……”他没有再说下去,任由他人再另外补充。
“也是也是。”来人忙不迭接话,“御前失仪可不是小事,容王殿下刚刚立了功,是当谨言慎行。”
难题迎面而解。容玦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目之所及尽是繁华景象。目光逡巡一圈,容玦注意到齐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高座上从头到尾仅有他一个。
想到之前齐澜的那道圣旨,再回闪过谢流的话,容玦心中一动。齐澜到底是何意?年少时分,肆意潇洒间总不免期望一世一双人,待到光阴流水而去,皓首穷年才知那时的天真。
帝王之爱,当真可靠?
容玦忽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宴席过后,群臣散去,独留宫人垂首收拾桌席。春夏之交的夜晚,虚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白雾,连火红的灯笼都朦胧不清,晕染出淡淡的光晕。
站在大殿门口发了一会呆,容玦就着附近的宫道绕了绕。这个皇宫的一草一木他很是熟悉,又刚得了齐澜的御旨,巡逻的军士看到他也不敢多加阻拦。齐澜后宫无人,他只要不走到太后太妃那边去就好。
越走越偏,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齐澜做太子时期的那座宫殿,这座宫殿因为无人居住,位置也算不上多好,宫人也只做简单的打扫维护,宫墙在黑黝黝的夜里沉默矗立。不远处便是先前王太后的宫殿,王太后已经搬出来了,那里同样的安静无声,大概还在等它的新主人。
凉风习习,吹起容玦的衣袍。他站在宫外看了会,终是忍不住推门进去。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入一只鞋靴。太-安静了这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座宫殿容玦来了不下数百次,每一处都是回忆。就连寝殿那张大床,也是逢来必睡。宫人将上面的掉发收干净了,却没能将上面的气息完全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