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群举人们有人察觉出不对了,但敌不过同伴说话不动脑。
伙计懒得解释,只说:“想买书,一册三百五十文,不买就去对面茶馆多听其他人说,小心祸从口出。”
“此话怎讲?”
伙计不想多说,他还记得掌柜给他说的,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只要与他理念不符就是错。
“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说话就行了,不然,解释多了就成了啰嗦。”
正好,外面有位穿着工部都水清吏司官袍的人进来,“我记得你们这里《蒙学算经》印得多,给我来两套……”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站在书架旁的黎锦,直接对他拱了拱手,“黎先生,您也在将军府书肆,您想印什么东西,直接去咱们工部书肆啊。”
这话在将军府的地盘上说有点太得罪人,他赶紧禁了声。
黎锦扬了扬手中的游记,道:“不是印刷,我在看游记。”
“这咱们书肆也有……”
他走近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在一群衣衫都皱成干酸菜的举人面前很有压迫感。
但他根本没注意这些举人们,说:“先生,您、您抽空去工部呗,想看什么,咱们都给您呈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比站在这里舒服多了。”
黎锦笑着拒绝了。
那群举人们站在一边,一个个捧着书假装看,又想到伙计刚刚那句‘祸从口出’,不禁有些心慌。
他们私底下随便议论哪个没官身的人,其他人管不着。
但若是当着官员的面讨论,真被责问起来,说不定还得被打板子。
他们想,最早进来看游记的这位没穿官服,甚至衣袍都比较朴素,看起来不像当官的啊。
但刚来的这位明显是工部官员,他对这位衣袍朴素的少年如此恭敬……
一群人都在默默祈祷这位少年与那黎锦无甚关系,不会为黎锦打抱不平。
工部官员走后,黎锦果然没管他们,依然在看游记。
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也不敢忘加议论。就在这时,黎锦估摸着时间,见那几人还没走,自己只能放下手中的书,对伙计说:“我是黎锦,今日巳时与掌柜的有约,劳烦引荐。”
他也不想场面变成现在这样,但他也不能不守时啊。
这下,那群人再次呆若木鸡。
伙计也被这样的场景的惊呆了,但黎锦手中信确实有书肆印章,他也顾及不到那群外乡人如何做想,赶紧把黎锦迎上楼去。
黎锦原本以为接见自己的人就是书肆掌柜或者其他管事,上楼后才发现来人居然是莫二爷。
莫二爷想起他爹看到黎锦的字后,那忍不住想要跟他切磋的模样,对待黎锦很是客气。
莫二爷少年时在京城里横着来,狂妄之余遵循的只有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那会儿,他觉得自己会比他爹更厉害,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
如今他三十好几,自然也不会因为黎锦年纪小而轻看了他。
起初交流还有些尴尬,但说到算经、造船、远航,莫二爷就来了兴致,甚至还让黎锦给他画图纸。
一边看一边拍手:“这个好!”
两人说了一个多时辰,黎锦下楼的时候,那群举人已经不见了。黎锦给伙计点点头,就往家里走。
与此同时,那群举人们缩在茶楼的包间里,一个个小声讨论。
“这可怎么办,真的要祸从口出了……”
“别、别慌,我们出来的时候小二不是还说幸好他们书肆隔音好,掌柜的在二楼听不见。正好黎先生也不跟我们计较么。”
那个叫君卓的解元已经在茶馆听闻了黎锦最近的所作所为,内心只余下佩服。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黎先生不与我们计较,那是他大人大量。我们也得表现出诚意来。我们算是到京城比较早的考生,后面来的指不定还会犯这样的错误,我们得在他们说出这等言论前拦住他们。”
君卓到底是他们一省举人的领头人,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君卓说的有道理。”
下月初九春闱,只剩下短短三十天,黎锦停掉了书房的地龙,只留下一个火盆。
他开始训练自己抗冻的能力。
虽说一般情况下他洗的都是冷水澡,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春闱不比以前的县试和院试,春闱得考整整九天,夜里没有被子,号房的门板若是透风,晚上绝对睡不好。
指不定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发烧了。
黎锦跟小夫郎说了,自己夜里留宿在书房,提前让身体进入这种状态,以免考试时候掉链子。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喝多了酒,怕熏着他,晚上想分床睡,夜里小夫郎一个人委屈的捧着蜡烛来找他,所以得提前沟通。
如今这种情况,秦慕文纵然心疼,也只能同意。
黎锦则揉揉他的脑袋,只说了一个字:“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