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谈到喜欢的古典诗词并不太多,纠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文人相轻这样古怪的心情。读唐诗宋词常有入宝山而空手归的怅惘。触目之处皆湖光山色满眼璀璨,但若真甄选出个状元探花之类,又当真会落了俗从了众,索性只身而退,甘当一介草民,淹没于茫茫人海。
如我一样的诗歌却也是不甘落寞的,我常常思付那些从纸堆处隐约发出细小光芒的诗歌,为何能在每一次的人生初见中发出远古的美妙的玄音沁人心脾,断是那洗尽铅华的美撼动了经历尘世而浮躁的心灵,在每一次苦苦求索的叩问中都会发出一个坚定的声音。
这样的美是微弱而蓬勃的,朴素而绚烂的。这才是诗歌的美。时光洗涤后才能够圆润婉转熠熠生辉,悠忽不见而仅仅存在于诗歌的骨架中,渗入一颗爱诗之心的血脉。
如此看来,《诗经》是美的,《乐府诗》也是美的,《古诗十九首》以及《西洲曲》都是美的。这种美丽是诗歌的魂魄。朴素但不寡淡,诚实而不造作。少有七宝楼台的精心雕琢,却总有画龙点睛的惊鸿一瞥,似一块生命初始的美玉,不须对比,不须考证,它就是美的。能够惊喜,能够感动,能够心存恩宠,能够充满希望,它的生命不是刻意的安排,不须天才的灵光,只是原来一直在这里,而刚巧我们遇到,不早一分不晚一分,或许早晚会擦身而过,或许一直在彼岸张望,然而刚刚好我们在花开的季节遇到万千颜色,在雪落的季节遇到银装素裹。我爱这样诚然的遇见,不经意的刹那。
我所倾心的就是这样的美。仅仅是源自于诗歌的美。
《北方有佳人》。一首乐师所写的曲词,可是曲可是词,但偏偏蕴涵诗歌的美丽。说也奇怪,我总以为这是半阕词,断句残章一般,仿佛此后有不绝于耳的余音袅袅,但无论如何也再难闻仙音,回环往复丝缕摇曳,总像是樱花凋落的灿烂零零落落,随风飘荡,那些不忍回顾的时光故去,独自面对突兀的枝桠想到那些逝去的美好,伸手拭泪,百感惆怅。
谁又能为着残缺求得一份完满?画蛇添足的小聪明所造出的是深海蛰伏云中行走的不存于世的神龙,断臂的女神却又是凝聚所有迷恋与倾慕的爱与美的象征。人的渺少总是守着一条河,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只有在生命的终点才抵达了向往的彼岸。人的伟大却又为着一个宿命的罗盘,兜兜转转拼死抗争。佛家讲轮回因果,儒家讲安贫乐道,道家讲羽化讲凭虚御风遗世独立。
如果人生是一场无休止的旅行,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要享受那沿途的美景而不再匆匆赶路呢?
总是再抉择孰轻孰重,在丝线般捆绑的紧实的境遇里做无谓的困兽之斗,帝王的心是天下黎民而决不可是如花美眷。“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假若高高在上的王走下宝座,这是不是正是他对“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悔恨呢?霸王别姬、长恨歌的旧事轮番折磨人们既定的信条,“不爱江山爱美人”我以为烽火戏诸侯只讲的是人性,在美好事物面前所流露的卑曲的逢迎与不计后果的讨好,美人只是那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无辜红颜,时刻与薄命、祸水、倾国、乱世联系在一起。
常常在想一个怎样的山川毓秀的女子才能称的上红颜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雪里芭蕉火里红莲?古代美人都喜画像,否则也不会给昭君的生命里留下辗转的遗憾。她是穿着大红色镶纯白绒的斗篷在雪地里弹奏琵琶的,轻拢慢捻,玉盘声声珠落,银瓶裂裂脆响,纤纤素手,白雪红梅。那画像上留着她弥足珍贵的年华,穿越永恒的稀世之美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