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姿英发勉强算得上,谈笑间克敌千里其实是夸张了,但是这样的话听起来让司马十七郎心里说不出的欢快,他起身坐到了王妃身边,一手揽住王妃的肩,一手拿起自己的酒杯送到了卢八娘的唇边,喂她喝了半杯,然后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笑问:“你们两兄妹都是视富贵如浮云啊。”
其实哪里有视富贵如浮云的人呢?卢八娘斜睨了一眼司马十七郎,“不过当今皇后的位置还真不在我们兄妹的眼里!”
司马十七郎看着自己的王妃,冬日家居的打扮非常简单,蜜色的小袄,宝蓝撒花裙子,乌油油的头发用一支红玉雕成的凤凰发簪绾起,素着一张脸没施一点的粉黛,倒越发显得肤白如玉,眉目如画。
三十多岁的王妃美艳依旧,比美艳更令他着迷的是她不凡的气度,就算脱下翟衣换上布裙,她也一样的高贵,随着年纪的增加,她身上越来越透出温润、宽和、大度的风范。就是刚饮了几杯酒,两颊染了些□□,眼睛也水润起来,却仍不失端庄。
司马十七郎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若是王妃做皇后,一定比任何人都适合!”
是啊,从成亲起内院的事自己就没操过心,儿子们个个养得好;先前的董氏被王妃教得那样懂事温顺,后来薛氏的缺陷一点也没有传出去;家里的下人井井有条,厨房、针线、采买、洒扫、针线等各执其事……
其实淮北王府的事情并不少,表面看王府的人比起皇宫要少得多,但是淮北王府属官也都在王府内生活,而且自己和王妃的护卫也都归王妃管理日常杂事,所以其实比皇宫里的事情还要多。
单说厨房一项,正泰殿旁的一处专门供应王府外院上千人的伙食,每日定时供应饭食四次,白日里三次正餐子时为值班的人加一次宵夜,再有昼夜提供茶水、点心,又要承办正泰殿的午餐和宴会,不但干净整洁,菜品、口味均属上佳,还从没出过一点岔子。
至于内院的几处小厨房,每一处都各有千秋,雍和殿里的最擅长海鲜,学堂小厨房的点心做得最好,就是给下人的厨房里也有所长,那里的大肉包子闻名平北城,王府的属官都喜欢买了带回家给家人吃,去晚了还会买不到。
其它的方面自然也如此,司马十七郎虽然对具体细节了解不多,但他从自己在王府内适意的生活中能感觉到这背后付出的心力。想到在打理好王府的同时依旧掌控着青山城和吴郡义郡,他不免更加佩服王妃,这么多事没见她忙乱过,从来都是气定神闲。
当然自己也不差,从带着几千募兵空手到了淮北,到现在成了一地之霸主,不敢说与古往今来的贤者比肩,但在当世确可以傲视群雄了,皇上比起自己无论文韬武略都差得多了!
“自己若是做了皇上,一定能比他强得多!”这个想法一进入司马十七郎的头脑中,他被自己吓呆了,这是大逆不道啊!他马上将之屏弃,可是几乎立即,他又重新思索起来,自己若是想取之代之,还真不是难事。
从淮河以北到黄河以南广袤的土地如今欣欣向荣,比起江南的朝廷实力完胜,东南的吴郡义郡,西部的益州也可以算是自己的属地,加上王妃的水军,已经对朝廷形成了四面包围,从军事角度看灭掉朝廷用不了几个月。
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司马十七郎的思路回到了正轨,年幼时开蒙读书,青年时立志修身,中年有所成就,他自诩品德高尚,雄才大略,足以令天下士人归心,百姓俯首,决不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似乎心里很有不甘之意。
卢八娘感觉到司马十七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深远,笑问道:“想什么呢?”
“噢,我在想天气暖和后我就出兵北上,不能让魏继续在北方坐大了。”
在淮北专注于东南时,魏已经将秦灭了,一统黄河之北,形成了北方最强大的国家,淮北军与魏的一战不可避免。
“听绿袖说池梁最近一直在北边练兵,我就知道你要北征了。”卢八娘再次劝道:“拓跋鲜卑现在兵强马壮,我们不如避其锋芒,等几年后看看形势再北上。”
“这一战是势在必行的,趁着魏国还没有在大秦之故国站稳脚,正是我们出兵的时机。”司马十七郎已经下定了决心,根本不会改变,“再者,魏国这些年吸收了大量的汉人、杂胡,国力强大得非常快。他们一直在窥伺着淮北,我们不主动出战,魏国也会南下,那时拒敌于淮北还不如现在北上呢。”
“而且,眼下朝中形势平稳,益州、吴郡、义郡归附,淮北实力大增,正可一鼓作气打下黄河北岸!”
卢八娘明白他是对的,但是却少不了忧心,“胡人凶悍,一定要做足准备。”
“我知道。”司马十七郎又殷勤地将酒送到卢八娘唇边,“这次出征我想带着旭儿。”他小心地说了后,担心地看着王妃,怕她会反对。
原以为王妃一定会不愿意,甚至会伤心,但是卢八娘并没有,她只是静默了一小会儿又如常了。旭儿过了年十四岁,做为世子,他已经开始参与政务了,随父北征于他是必然的。
换而言之,北渡黄河应该是淮北最大也是最后一场战争了,是旭儿得到他父王教导的最好机会,也是他将来统率淮北军最坚定的基石。司马十七郎要带着儿子出征,正是为儿子做的最好最长远的规划,做为母亲,卢八娘能够做的选择就是赞成,尽管她确实不情愿,“我会给你们准备行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