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能够重新回到学校,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啊!”这种念头就在脑中浮现。
否则,她哪里来的这样的自由时间?
但,她猛地又反应过来,这种现在看来“潇洒”的正确选择,对她而言,恰是一面照妖镜。
妖精就是她自己。
唐绵深深吸一口气,踏进电梯厢。
pureyoga直面中环码头,教室大多能看到维港,风景绝佳,加上师资不错,是港城备受推崇的瑜伽馆之一。
平时多得是网红、名媛过来打卡。
常常是一课难求。
课程并不便宜,但唐绵觉得很值得。
她并不是追赶潮流的人,只是觉得在这儿上课,在唤醒身体的同时,也能唤醒心灵。
当你看到一些美景,那些你只能仰望的美景时,只会觉得自己渺小。
所拥有的成功也好,面临的困境也罢,在大千世界之中,都不值得一提。
早晨的空腹流瑜伽其实难度不大,但也许是唐绵许久没锻炼,心理、身体都僵硬得很,在教练的细心又严格的指导下,还是上得满身大汗。
冲了澡出来,更衣室空空的,还没有人。
这也是除了不耽误白天里的其他行程,她爱上早课的最主要原因。
“你现在给我打电话?课都上完了你还在床上?早知不听你的,我自己请老师到家里。”
唐绵听到声音侧头——梳妆台的镜面里,一女人正边裹头发边从冲凉室出来。
没有化妆,浴袍也只是虚搭在身上,但不妨碍女人的五官明艳,身段婀娜,很是性感。
四目相对,两人都认出了对方。
尽管在前段时间那个有些奇怪的夜晚,唐绵已经知道这个脾气不好的女人是黎靖炜的姐姐,但自己和她之间的不愉快,并没有因为这份知道而转为不存在。
当然,更多的,是她不认为经过黎靖炜的解释之后,自己和黎婧灿就会怎么样。
因此,自然的,唐绵不会上前去打任何招呼。
同样的,黎婧灿也不会。
“好了不说了,等下lisa的服饰店开幕,我得去撑场。你自己反思,看怎么给我赔罪吧!”黎婧灿看着唐绵说完电话,再转身进了化妆间。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愠怒气息。
唐绵为避免尴尬,在更衣室将衣服换好才过去吹头发。
吹了头出来,黎婧灿裹着浴巾侧卧在休息椅上,正在打电话。
不过,似乎并没有打通。
唐绵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神干自己的事。
可等到她化了妆出来,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发现黎婧灿还在原地。
不过,已经是站了起来——一手叉着腰站在窗边,一手拿着手机。
除了原有的怒气,现在似乎还有点着急。
再仔细一看,也有些滑稽。
女人上半身穿着小香风外套,可下半身却依然裹着浴巾。
唐绵留意到随意放在旁边的丝袜,瞬间明白了。
老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香港连日阴霾,还断断续续下几天雨,直到今天,才出了点真正意义上的朦朦太阳。
可尽管如此,气温仍然不见回升。
一年四季,自然规律使然,南方的香港也到了该增添点衣物的阶段。
况且,如果要出席公开活动的话,这也是礼貌问题。
这个系列前年的套装,唐绵自己也有,她明白其中的小九九。
她手上没停,继续收拾自己,只不过在离开路过黎婧灿身边时,将那小东西放在了旁边。
唐绵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多做停留,离开了更衣室。
留下立在那儿诧异的黎婧灿。
对于这件事,唐绵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不认为自己做了这件事需要对方怎么样。
当时,她也一再对自己说,这件事绝不是因为黎靖炜,她就会怎么样了。
这其实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换做任何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唐绵的性格都不会置之不理。
如果她不那样做,反倒显得她非常刻意。
以前工作时为了装文件,她买包,都习惯了只去看大号的tote,很能装的同时也确实装了不少东西。
黎婧灿这种尴尬情况,在职场时有发生,所以在包里准备多一条,是唐绵一直以来的习惯。
并不占地方,但又能够备不时之需。
况且,在某些时候,也是另一种社交方式。
离开ifc,唐绵先去港大交了材料,再赶到海达开午会。
会后,有位同事离职。
在散水饼之后,大家约上唐绵一起到置地广场吃简餐。
出来时,已是下午叁点。
唐绵回酒店拿上行李,又到车行载上工作人员,再一起去铜锣湾附近的某家饼屋买了几盒点心,接着才赶去机场。
可能是礼拜日的缘故,铜锣湾那一片,很是拥堵。
就像,唐绵的内心。
降低车窗,除了涌入了外面的音响、喇叭,还有喧哗的人声,吵得她脑袋阵阵发疼。
正想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唐绵搭在按键上的手,微微一顿。
不远处的时代广场,那块巨大的屏幕被一分为二,一边是职业装打扮的新闻主播,另一边镜头晃动,是环境简陋而陌生的机场。
只需要一眼,唐绵就看见了被工作人员簇拥着黎靖炜。
他正两手插袋立在过关通道里。
衬衫整洁,西裤笔挺,五官英俊儒雅,当他闻声转头望向镜头——唐绵舔舔发干的嘴唇,也扶了扶眼镜框。
拉进的镜头,尽管模糊,但是,她仍旧无法忽视他或许是因为熬夜而更深的眼皮,以及,可能存在于眼里的血丝。
很快的,路变得通畅,白色a7重新融入车流之中。
大屏幕中的种种,也在后视镜当中,渐行渐远,变得模糊。
唐绵坐起身向后望,风打在脸上,一闪而过的街景像是时光隧道般,带着她不断后退。
她很难再抓住什么。
如以往的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