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公主咬了咬唇。
谢则安说:“殿下,陛下英明神武,他的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螳臂当车?”
晏宁公主说:“如果是你的妹妹身处险境,你会不会想办法帮他?”
谢则安无言以对。
晏宁公主语气苦涩:“三郎,我找不到任何人来帮这个忙。我身在深宫,又常年重病缠身,见不多识不广,帮不了我的兄长。”她第一次在谢则安面前示弱,“我只能想到你。”
谢则安的小心脏抖了抖。
他怎么有种自己被讹上了的感觉?
谢则安正色说:“小民出身乡野,什么事都不懂。”
晏宁公主说:“你已经有了最博学的老师。”
谢则安叹了口气,说:“你至少得先告诉我,太子殿下的‘对手’都有哪些。我想要了解得全面一点,要不然做起事来会很被动。”
晏宁公主心中一喜,眉目间也染上了几分少有的高兴。
她说道:“我给你派个我母亲留下的人,他对皇室诸事很了解,你有什么都可以问他。要是有话要传给我,也可以让他入宫来找我。”
谢则安说:“殿下的意思是要把他留在我这边?这个的话,我要见了才能做决定。”
晏宁公主没生气,她说道:“没问题,我会叫他来找你。”说完她没有再试图说服谢则安,而是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和谢则安道别,叫人把自己抱上软轿回宫。
谢则安看着软轿消失在院外,心里有几分赞许。
换了个人被晏宁公主这样推心置腹地恳求,说不定早就感激涕零一口答应下来了。听到他的推拒时她也没生气,反倒在给他留出考虑的余地后就干脆利落地离开。
有这样的心性却没有健康的身体,实在是可惜了。
谢则安眉头皱了起来。
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是不能心软的。
谢则安正思考着,突然看到前方的梅丛里露出半片衣角。
谢则安怔了怔,抬眼看去,只见谢大郎站在那儿,肩膀上落满了雪,有些已经开始化了,让他的衣襟变得湿漉漉一片。
谢则安说:“大郎你一直在?”
谢大郎眉头紧皱,看了谢则安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谢则安说:“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谢大郎定定地看着他。
谢则安说:“你放心,就算我真的答应了也不会牵连谢府,我会想办法把谢府这边摘出去的。”
谢大郎眉头皱得更紧。
谢则安不太明白谢大郎的意思。
谢大郎见他不解,折下一根梅枝在地上写:“摘不掉。”
谢则安耐心地等谢大郎往下写。
谢大郎写道:“祖母是先皇后的姨母。”
先皇后病逝多年,平日里已经很少有人提到她,再加上谢府行事向来低调得很,所以谢则安根本没打听到这件事。谢大郎写得简略,谢则安却理解了谢大郎的意思:假如太子有什么事,谢老夫人一定会帮!
谢则安神色凝重:“你确定奶奶真的会插手?”
谢大郎顿了顿,拉谢则安蹲下,一字一字地写:“当初京城危急,祖母拿着剑入宫保护太子的哥哥,可惜没能及时赶到。祖母觉得先皇后早早病逝是因为长子死在乱中,一直有愧于心。”
谢则安想到了谢老夫人房中的兵甲。
看来那是一段藏得很深的惨烈故事。
谢则安有点意外地看向谢大郎,没想到平时谢大郎一声不吭,对这些事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谢大郎似乎看出了他的惊讶,擦掉刚才写的字重新写:“说不了,听得多。”
谢大郎面上依然一片寒冰,却找不着自卑或者郁愤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谢大郎自个儿都不在意了,谢则安当然不会瞎怜悯。他大大方方地说:“那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你可得提醒我。”
谢大郎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点头。
两个人在雪地里蹲了小半天,站起来时腿又冷又麻,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了。谢则安招呼谢大郎:“走,我们跑个十全八圈暖和暖和。”
谢大郎虽然不觉得跑圈有什么用处,但也承认跑完后确实比较暖和,所以跟在谢则安后面跑了起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左右,正在陪跑的谢大郎突然警惕地抬起头,盯着左侧的院墙直看。
谢则安停下来,纳闷地问:“怎么了?”
谢大郎顿了顿,在雪地上写:“有人在看我们。”
谢大郎刚写完,一个黑影就翻下院墙。那是个五十几岁的老人,站在那儿就像根竹竿似的,又瘦又直。他有一双丝毫不显浑浊的眼睛,那目光过于锐利,以至于与他视线相触时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避开。
谢大郎以防御的姿势挡在谢大郎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