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骚乱。
赵旻到底还只是十六七岁,这下实在忍不下心里的火气了,勒马回头,狠狠瞪着他们。
“这东西叫鞭炮,”谢则安高高兴兴地和赵旻挥手,随口胡诌,“迎亲就得快马加鞭!”
“对对对!”赵崇昭也手痒地学着谢则安扔了一串,“鞭炮鞭炮,快马加鞭!”
赵旻:“……”
面对两块没脸没皮的滚刀肉,赵旻只能真的“快马加鞭”,盼着早点远离这两个可恨的混蛋。
晏宁公主和谢小妹早就不聊了,留心听着谢则安和赵旻的对话。听到外面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谢小妹才跑过去拉着谢则安撒娇:“哥,我也想看那个遍地桃花!”
谢则安把她抱到膝上,说道:“下次哥再放给你看。”
晏宁公主看了眼谢则安和谢小妹亲昵的相处,有些出神。
赵崇昭赶紧说:“宁儿我也给你放!”
晏宁公主说:“……好。”
这边气氛融洽,赵旻的心情却不大好。
等到了国舅爷府上,又迎来了一场又一场的刁难,赵旻费尽全力才勉强维持脸上那真挚诚恳的笑容。
内院之中,长公主正陪着新嫁娘说话,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出了神。火红的嫁衣、火红的龙凤双蜡、火红的窗花、火红的锦幔,仿佛一下子把她带进了记忆中。
她第一次披上凤冠霞帔,满心都是欢喜。
她第二次……
长公主心脏微缩。
她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
新嫁娘披着盖头,看不见长公主的脸色,发现长公主突然不再说话也只能问:“姑姑,怎么了?”
新嫁娘叫杨珣,是国舅爷唯一的女儿,因为她长得像先皇后,长公主再嫁前一直非常疼爱她,让她跟着赵崇昭兄妹喊她姑姑。
收到国舅的帖子,长公主恍然记起了自己疼若亲儿的杨珣。
本来她这些年来碰上任何人成亲都避之唯恐不及,这一次她却答应下来。
她总得面对它,才能战胜它。
长公主说:“阿珣,旻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品行是同辈中最好的,你嫁过去后一定不会受委屈。”
杨珣眉间掠过一丝轻愁,却慢慢点了点头:“嗯,姑姑说的一定不会错。”
长公主拍拍杨珣的手背,又和杨珣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赵旻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了门外,温言说道:“阿珣,我来接你了。”
杨珣手一僵,在长公主的牵引下走了出去。
长公主把杨珣的手放到赵旻手中,还没从周围喜庆的气氛缓过神来,手居然被人握住了。
谢谦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迎亲队伍进来了,他自自然然地牵住长公主的手。
长公主想要甩开,却又顾忌这是杨珣大婚,咬牙让谢谦牵了一路。
等杨珣上了花轿,长公主才说:“谢若谷,你放手。”
谢谦说:“阿蛮……”
长公主一颤。
谢谦说:“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失信,”他抓紧长公主的手,“我只是妒忌,我妒忌那个死了十八年的人,妒忌得快要发疯,所以才做出那么多失去理智的事。如今我已经想开了,阿蛮,我这就带你去那个人的埋骨之地。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你仔细想一想,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只有那点不堪吗……算了,”谢谦叹息着说,“我这就带你去。”
长公主定在原地。
她最无法面对的正是谢谦所说的那样,第二次披上凤冠霞帔,她也是满心欢喜……
如果她不反复告诉自己她和谢谦之间只有“不堪”两个字,她还有什么面目去带回那个人的尸骨。
她一直不逼问、一直不逼问,就是不想面对这一点。
谢谦说“我这就带你去”。
她真的要去吗?
长公主上了马车,却抵着车厢流下泪来。
谢谦一直没放开她的手,低声劝说:“阿蛮,别哭……”他的声音充满苦涩,“你很快就如愿以偿了。”
长公主闭上了眼睛。
谢谦收紧手掌,与长公主十指紧扣,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确实是个卑鄙小人,可当初的一切真的只怪他卑鄙吗?
一个巴掌永远是拍不响的。
在国舅府邸外的人群之中有张轮椅分外扎眼,竟是半个月前才从北边出发的谭无求。
他看起来好多了,连手掌上都长出了一点点肉,不再像刚醒来那样瘦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