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晨曦里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在地面上勾勒出窗扉的疏影。
傅望之收拾好行装,推开房门,酒肆外,一早就牵马过来的祁辛正好站立在门槛外与掌柜交谈。
镇会已过,除了行囊中多添了一个木匣子与面具,留下的便只是昙花一现的美梦。
昙花开谢本还有一夜,但过境的行程不能搁置。祁辛跃身上马,傅望之踏上马镫紧随而上。
骏马飞驰,满地烟尘,琼楼上支起窗棂的男子抬起头,恰好看见阳光将两人一马折射成一道刺眼的影子。
傅望之在袅袅霞光里看身侧柳絮随风簌簌地飘远,微扬起下颌,“齐辛,你说秦王后赠予木匣,究竟是何用意?”
他未从秦丘的眼里读出太多,秦丘作为一国之后,倒是极善隐藏情绪,让他如雾里看花,猜不出谜底。
走了一段路程,祁辛略微蹙了蹙眉,用手勒了马缰绳,“秦丘用意何在我暂且不知,但是我们可以在木匣中一探究竟。”
说罢,祁辛翻身下马,傅望之在下马之前抬首环顾四周,发觉他们已然出了小镇,到了梨落河畔。
趟过这条河,便是三苗管辖的境地。
傅望之闻言将行囊里的木匣子拿出来,木匣顶上,紫藤花缭绕于数片祥云之上,一直蜿蜒至底下的锁扣处。
祁辛打开锁扣,揭开一看,正看见“祁辛”和两行极小的墨字,顿时面色一沉。
傅望之一眼瞥过来,眼底划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笑意。他取出一叠纸牌,几乎每张都描画着一人,头大身小,着各式服饰,君王群臣,富商黔首,应有尽有。
傅望之拿着顶上那一张“祁辛”的自画像,与真人上下对比一遍,顿时忍俊不禁道:“挺像的。莫非你小时候就长得这般可爱?”他实在是觉得纸牌上的“祁辛”比眼前脸色愈来愈臭的人要顺眼得多。
傅望之屈指弹向纸牌上小人儿的额头,再伸手扯了扯祁辛僵硬的脸颊,眯着眼睛笑得人畜无害,道:“秦王后真是有趣,怎么能这么像?”
祁辛凝视着他那双清冽的漆色眼眸,傅望之总是能道出旁人不敢说的话,做出旁人不敢做的事情。
祁辛看了他一眼,伸手扼住他的手腕,“你扯够了没?”傅望之旋即松手,祁辛的脸颊已经微红一片,他顿时慌了,有些手足无措。
祁辛看在眼里,挑着眉梢道:“你敢动我的脸,我不管,我也要。”
傅望之哽了一下,瞪着祁辛一时不知该如何将话接住。这时,祁辛盯了他半晌,眼神幽幽地望着他。
傅望之迟疑之后一咬牙,硬着头皮抬眼,“你扯吧。”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祁辛憋住心底的笑意,作势要伸手,但见傅望之忽然闭了眼睛,觉得委实惹人逗乐,便转手在他皎白的脸颊上点了一下,“算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说话间,祁辛抱臂走向梨落河,河中有船家撑船悠悠而来。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傅望之狐疑的看向祁辛——阳光静静流泻,洒了背对之人一身,晃得人隐隐睁不开眼。
站在梨落河畔的男子就这般恣意凛然,丝毫不见黄袍加身时的乖戾无道。
傅望之将一叠纸牌悉数放回原处,合上木匣,跟上了祁辛的脚步。
祁辛牵了马踏上了随波摇晃的船只,站在船头撑船的船家发须皆白,披蓑衣戴斗笠,但凭说话的语调就知他并非无启人。
傅望之进了船舱,在祁辛落坐之后,轻抬眼眸道:“船家是哪里人?”梨落河划归无启境内,一个年过六旬的男子如何做得了风餐露宿的活计?
傅望之的疑虑得到了祁辛的认可,舱外,船家再度撑起长篙,压低了斗笠,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梨落河水。
“这位公子好眼力,老朽乃是翟魏国人,因躲避战乱,到了这无启国,做个撑船的活计,只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岭,若不是为了过活,谁愿意风餐露宿?依老朽看来,两位公子也不是无启国人吧!”
船家撑着船走了一段水路,船身虽轻微摇晃,但还算四平八稳。
未等傅望之多说,祁辛脸上的笑容加深,扫视了船家一眼,“船家也算察言观色的个中好手,我们的确不是无启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