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见两人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暴躁模样,牧宿星还有点莫名其妙:“我之前原本给他们开的工资都是正常市场价位,这个价格完全够我们去人才市场找经验丰富的原画师、分镜师,有什么好可惜的?”

闻飞航:“……对哦。”

牧宿星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眸:“再说了,不是还有人没走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会儿整个制作组,加上牧宿星三人,统共也就只剩下九人了——顺带一提,牧宿星之前直接主张留下的戴语嫣也在其中。

教室里静悄悄的。

闻飞航背靠教室的大门,垂眸不语,方连则坐在一张桌子上,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瞧,两人眉眼间都有着显而易见的焦虑。戴语嫣的目光略过两人,最终落到此刻仍坐在教室正中心的青年身上。

他发梢柔软,黑亮的眼眸自然的微垂,状似散漫的落在桌上摊开的一沓资料上,手里握着一支银白色的钢笔,沉静又冷淡。

像盛夏时自林荫深处涌来的风,仿佛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人,自己便也不自觉静下心来。

戴语嫣没见过多少动画总导演,却莫名觉得,所谓的动画制作人,也许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从容不迫,冷静自持,无论制作组遭遇怎样的意外,只要抬头看见他在,便什么都不足为惧。

牧宿星放下钢笔。

不约而同的,所有还留在教室里人下意识抬起头,齐刷刷的向他看了过来。牧宿星弯起眼睛,曲起食指轻敲桌面,淡淡的道:“还有人想退出吗?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

“退出?开什么玩笑?”方连一瞪眼:“不怕告诉你,方爷我纵横江湖二十年,从来都不知道‘退缩’两个字怎么写!”

闻飞航挑了挑眉:“那你就有点牛逼了,都读了十年书还是个文盲。”

两人互怼间,戴语嫣却注意到,此前还充斥在两人眉眼间的烦躁不安,这会儿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底下的学生也跟着笑嘻嘻的应:“好不容易抱上土豪大腿,谁退出谁傻逼好吗?”

“就是,要退出咱们早退出了,那还能留到现在?”

“不是合同都签了吗?”

就在几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时间里,另一项等待已久的筹备,也终于真正登上了属于它的舞台——

星宁市,一号地铁站。

“对,就是这里,再调整一下位置……好,没错,就是这样,”颜依凌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其他地铁站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现在就等明天早上地铁营运了。”

想起那个被文化局内上上下下赞不绝口、授予众望的系列短动画,她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深吸一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就要看《小王子》能否给他们一个惊喜了。

第二十七章

“你到底走不走啊?别横在这里挡路行不行?”

伴随着耳旁路人不满的指责声,高远微微一愣,这才从面前的短动画中回过神来,他赶忙连声道歉,一边往旁边让开一步,让身后拥挤的人群过去,自己则待在原地,一时竟莫名的不愿离开。

他看着墙面液晶屏上,不断重复播放着的短动画。

“六岁那年,我在看到一条蟒蛇吞食野兽的插画后,也用彩色铅笔画出了我的第一幅画——一条正消化着腹中大象的巨蟒,并得意的拿给大人们看,问我的画是不是叫他们害怕。”

画面上深棕色的巨蛇中心向上鼓起,这着实不像是一条消化大象的蛇,倒像是一顶不太规则的帽子。

于是大人们便说:“一顶帽子有什么可怕的?”

“为了让大人们看懂,我只好把蟒蛇里头的大象也画了出来,我想,这下他们应该明白我画的是一条消化大象的巨蟒,而不是什么帽子了吧?”

可大人们却说:“别再画这些敞开或避开肚皮的蟒蛇的画了,你要有精力,就应该把时间耗费在学习地理、历史、数学这样有意义的事情上。”

画面上的小人摇头晃脑的叹气:“后来我就不再画画了,也不再把当画家这一美好的志向当做梦想,第一幅画的失败让我很灰心,大人什么都不懂,我还得老是不断的给他们解释,真累。”

大概短动画中的情节太戳人心扉,令高远不免想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同样的热爱绘画,有时实在心痒难耐,还会冒着被抓包的风险,大着胆子在语文课本上涂涂画画,给书本中的名人墨客添个胡子,换个造型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

更小的时候,他也会画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黑色的玫瑰花,长得酷似虫子一般的草……

大多时候他都不能得到大人们的夸奖,而是一板一眼的纠正:玫瑰花应该是红色的,怎么会有黑色的玫瑰花呢?森林里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奇怪的草?你画的明明是一只毛茸茸的虫子啊。

后来长大了,再沉迷画画,家长便不再像少年时那么放纵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天天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尽沉迷这些卡通玩意,小孩子才会喜欢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你要偶尔画着玩,我没意见,可是你得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啊,画画能当饭吃吗?”

“别人能把画画做成职业,那是别人有天赋,可你行吗?你小时候就连画一朵玫瑰花都画不好,还想以后靠画画为生?这怎么可能呢?”

诸如此类的话听多了,就连高远自己,也不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想也许父母说的没错,他的天赋不足以让他能够以绘画为生,于是他放弃了自己喜欢了很久的绘画,转而去学习金融这样令父母满意的专业,毕业后他成功了进入了一家证券公司,生活规律而稳定。

只是在很少很少的时候,他才会偶尔想起年少时那个有关绘画的梦想,想起绽放的黑色玫瑰花,和毛茸茸的虫子一样的小草。

这时他已经知道,酷似虫子的草是存在的了,它冬天是虫,夏天是草,所以叫做冬虫夏草,是肉座菌目虫草科植物,可当他状似无意的提起这桩旧事时,却只得到大人们轻飘飘一句:

“是吗?还有这种事情啊,我都没印象了。”

原来那些断送他梦想的打击与转折,在大人们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高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短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