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自有一些交情好坏,茯苓就跟太太身边的丫鬟交情就很好,跟二房里头的丫鬟,自然就交情浅。就是一同长大的珍珠,如今见茯苓配给了二少爷,心里头还多有不高兴呢。杜家的少爷,说起来实在太少了,杜二老爷的两个庶子,如今年纪实也实在太小了,对于这一群丫鬟,大多是没什么希望能成为少爷们的通房了。
跟着姑娘们的丫鬟,年纪又比她们小了几年,等姑娘们出嫁的时候,她们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这次茯苓能成为二少爷的通房,在她们看来,那是再体面不过的事情了。二少爷年轻时候是有些不着调,跟院里头几个姑娘都嘻嘻笑笑的,可偏生沐姨娘有本事,第一个爬上了二少爷的床,还生出一个闺女来。这事情当时在杜家闹得沸沸扬扬,老太太气狠了,撵了好几个乡下丫鬟出去,院里的丫鬟们这才消停了些。也因为这事情,大家觉得赵氏定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所以对杜蘅的念想也少了几分。
至于杜若,因为身子不好,杜家对他控制很严格,再加上茯苓和连翘都是美人儿,也没有她们能钻进去的空子了。可谁知道事情偏偏就是这么离奇,大嫂子房里的人,去了小叔子房里当通房了。
连翘去往听风水榭的时候,里头两张桌子都已经摆开了。几个老妈妈正帮着生火炉子,小丫鬟端了几盘水果和点心上来道:“姐姐们先用一些点心,东西厨房已经在备了。”
房里头不能没人服侍,所以杜太太那边只来了清荷一个、杜老太太那边,珍珠对这个事情还气愤着,自然是没来的。倒是菡萏和玉蕊两人,苏姨娘都放了她们过来。另外还有百草院里一屋子的小丫鬟,还有三姑娘房里的灵芝、二姑娘房里的地锦、大姑娘房里的玉竹。
众人虽是受邀而来,却不能不表示表示,各色的小玩意儿都带了一些过来,有人带了一匹好看的尺头,有人带了几个香袋,还有手帕子,还有一些虽然瞧着不怎么值钱,却也精致的首饰。有些是平常当差的时候主子们赏赐的,有些则是自己抽空做的,礼物不论贵贱,都是一份心意。
百合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平常最得杜老太太的喜欢,跟着杜老太太这些年,便没少得赏赐。杜老太太又是一个阔气的人,她房里的丫鬟,除了每个月的月钱,平时隔三差五也会得一些赏赐。若说最可怜的,也就是在二太太房里当差的一些小丫鬟了。
百合进来,拿着一个小匣子,递给了茯苓道:“我就不在这儿吃了,一会儿老太太那边就要摆晚膳了,她平常不喜欢其他人服侍,这是老太太让我送过来的贺礼,老太太说了,委屈你给二少爷做小了,虽然不能给你大的体面,好歹杜家也不会亏待你。”
茯苓接了百合递过来的匣子,打开一看,只见宝光璀璨的几样首饰,竟然是一套赤金嵌蓝宝石的头面。茯苓虽然不管刘七巧的首饰,可这样的东西,她也见过不少,那都是主子们出门应酬才会往头上戴的东西。就拿刘七巧说吧,她在家是不爱这些东西,没得戴了太重,还累着了脖子。这样的东西,不说价值□□吧,也是价格不菲的。
茯苓恨不得当即就跟着百合去杜老太太跟前谢恩,百合只开口道:“你今儿是主人,你走了她们跟谁闹去,你们先好好的吃着,以后总有你谢恩的日子。”
茯苓这才没跟着一起去,不多时,厨房里头的小丫鬟便提着食盒过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用晚膳的点,平常丫鬟们吃饭都是比主子们晚的,今儿因为这事情,赵氏也吩咐了厨房,先仅着听风水榭里头的菜先上,除了老太太太太那边,其他地方的菜晚上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刘七巧一觉睡到了饭点,起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黑了。其他人都去了听风水榭里头,只有小丫鬟半夏留在外头,正惦着脚跟掌灯。半夏见刘七巧出来,只开口道:“奶奶这会儿要去太太那边吗?我替奶奶掌灯。”
刘七巧便问她:“怎么你没去外头吃去?”
半夏便老老实实的回道:“屋里头不能没人,我想着我年纪小,跟姐姐们也玩不到一起,过去了也就是干坐着吃东西,不如留下来服侍奶奶,紫苏姐姐说了,一会儿给我带东西回来吃。”
刘七伸见她那老实的小模样,瞧着就挺乖巧的,便只开口道:“行吧,今儿你跟着我去太太那边,不过太太那边规矩比我们这里严格,你只管跟着那边的姐姐,不要乱跑,若是饿了,就去听风水榭那边吃去吧,我吃了晚膳还要陪太太说一会儿话的。”
半夏只应了,在前头给刘七巧带路,又请了老妈妈看门,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如意居去了。才走到一半,却正好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杜若和杜蘅。杜若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了杜蘅,杜蘅自然也是知道的,只笑着对身边的小厮道:“你现在快去厨房,就说我说的,再添几个菜过去。”
小厮得了令,急急忙忙的就去传话,刘七巧就笑道:“还是二叔懂得疼人,人还没进房呢,就开始关心起饮食起居了。”
如果说杜若是一个让人感觉温文尔雅到几点的男子,那么杜蘅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略带着几分纨绔子弟不羁的男子。从对女人的吸引力来说,可能杜若还不如杜蘅。毕竟按照刘七巧现代人的观点,杜若是埋在地底下的金子,需要人自己去发现。而杜蘅可能只是银子,但是他的光芒显而易见。
杜蘅听刘七巧这么说,只开口笑道:“嫂子又拿我取笑了,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如今不趁着她没进房,好好收买一番,将来她如何肯听我的呢?”
这风流的男子说的话也自然和不风流的人不一样,杜若听了连连摇头,就连走在后面的杜二老爷爷听不下去了,只开口道:“你这家伙,还拿你大嫂子寻开心了,简直不懂尊卑。”
杜老爷倒是谦和的很,笑道:“年轻人之间本来就应该这样,蘅儿如今比起以前,也不知道好了多少,你这个当爹的还这样数落他,我这个当大伯的都看不下去了。”
杜蘅就笑着道:“我也觉得奇怪,感情我才是大伯亲生的,大哥才是我爹亲生的呢!每次我爹说起大哥来,就眉飞色舞的,瞧见我就愁眉不展。”
杜二老爷被气的不行,只摇头道:“混账东西,你也不瞧瞧你哪里比得上你大哥,叫你读书读不进去,学医也学不进去!简直!”
杜若这会儿只能充当和事佬,只开口道:“二叔,所谓术业有专攻,二弟现在跟着父亲做生意,不知比我强了多少,再过几年,我们这一家人可都要靠他养活了。”
刘七巧也不敢驳杜蘅的面子,况且她觉得,杜蘅作为一个古代人来说,虽然没有杜若好,可比也没比周珅渣,其实也算不上太差了。
“我瞧着二叔也比相公好,不然的话,二叔怎么有这种福分,娶了二弟妹这样的人,还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呢!”
不过事情也的确如此,杜蘅的一众朋友知道杜蘅的正妻居然主动给杜蘅纳妾,那真是一个刮目相看。要知道,就在一年多钱,杜蘅曾经就因为妾氏的问题,和赵氏闹的不可开交,险些就是有家不能回的境地,还在外面打算好了包外室了。谁知道一年之后,看似很小气的赵氏,居然会给杜蘅纳妾。
杜蘅欣喜之余,只觉得自己对赵氏还真的多了几分亏欠。
丫鬟们这时候正用的欢畅,有的喝了一些小酒,话便多了起来。玉蕊和菡萏两人年纪小,一直跟着苏姨娘。玉蕊是外地人,当初被买到府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无亲无挂的了,后来认了徐妈妈做干娘,前一阵子徐妈妈的媳妇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一直怕被牵连了,在二房那边越发的行规蹈距。前几日因为杜苡的婚事定了下来,苏姨娘已经找她谈过了,让她到时候直接跟了杜苡过去汤家,以后也算是有个着落了。
玉竹和丁香两个人,自然都是要陪着杜茵去姜家的,她们两个从小就服侍杜茵,过去当陪嫁丫鬟也都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除了可以跟着姑娘走的,其他的丫鬟们,以后还是要各奔东西。
茯苓喝了几杯酒,脸上便有了几分伤感,她心里头的人原是杜若,可作为一个丫鬟,她也知道除了顺从的给杜蘅做姨娘,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了。就算回了庄上,聘了正头夫妻,用她娘的话说,这些年的锦衣玉食你都享过了,又让你回乡下去过那种吃糠咽菜的生活,别说真的去过,就是想一想,还觉得害怕呢!
茯苓叹了一口气,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这时候厨房送菜的老妈子正巧就从外面进来,见了茯苓便喊道:“朱姨娘有福分了,二爷亲自命小厮到厨房来交待了添上几样菜,姨娘慢慢用。”只说着,便让了身后的几个小丫鬟出来,提着食盒就进去了。
茯苓一下子脸就红头了,只开口道:“妈妈快别这么喊,这么多姐妹们都在呢,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这有什么,横竖过几天还得这么喊,趁早改口了也是一样的。”清荷笑着迎上来,跟小丫鬟一起将菜摆上了桌子。
刘七巧用过了晚膳,只在如意居陪着杜太太聊天,杜芊的事情如今还没定下来,且不能乱说,只把今天听风水榭丫鬟们替茯苓庆贺的事情说了说,又把自己给朱姑娘和包探花保媒的事情也说了一下。
杜太太听得很是高兴,两人聊了两盏茶的功夫,杜若也来了如意居。原来他怕方才跟着刘七巧的小丫鬟年纪小,不能照应好,所以就亲自来接刘七巧了。
两人辞了杜太太,回到百草院,丫鬟们还都没有回来,倒是连翘已经早早的就回来了。
刘七巧便问道:“怎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连翘便道:“我们小姐妹们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大家都熟得很,绿柳和紫苏是新来的,自然是要和她们多接触接触的。”
连翘服侍杜若和刘七巧洗漱之后,向来知道他们晚上是用不着值夜的人,又怕姑娘们喝多了,便又去了听风水榭那边瞧一眼。
茯苓和清荷都喝得有点多,玉蕊和紫苏走路也有些晃荡,几个人只好分头将人送了回去,命婆子等人前来收拾。
杜若和刘七巧难得今夜这么早安置,可两人却谁都睡不着,都为了杜芊的事情心烦。刘七巧只把今儿午后和花姨娘之间的话说给了杜若听,杜若也把今天去看王老四的结果讲给了刘七巧听。两人两下一合计,其实王老四和杜芊的心意已经是很明显的了。
“花姨娘说了,二叔那边她可以去疏通,如今就是老太太那边的意思,若是老太太也同意了,这亲事才能办得成!”刘七巧想起了她和杜若的恋爱历,顿时觉得前路迷茫,总不能还去找大长公主,让她又编一出宿世姻缘的胡话出来。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倒是从来没告诉你,老太太心里头,其实是偏疼我二叔多一点的。”杜若抱着刘七巧,开始回想一些以前的事情来。
“二叔年纪轻的时候,比起我二弟,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出格的事情也做了一箩筐,可老太太总是舍不得去苛责他。就比如花姨娘把,当年我二叔可是撇下了妻小,跑去山西接回来的,那阵势,才叫一个声势浩大。”杜若抿了抿嘴唇,略略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若是二叔能站在我们的同一战线上,让他去说服老太太,没准效果还好一些。”
虽然杜老太太最疼的人是杜若,可是杜芊的婚事,是没理由轮到他这个堂哥做主的。
刘七巧往杜若的怀里靠了靠,打了一个哈欠道:“那明儿你把这事情跟二叔说了吧,不然的话,只怕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