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边境以西——哈斯塔。
这是一座临近海湾的港口城市,诺顿帝国公民嗤之以鼻的“无主之地”,罪犯们日夜狂欢的“自由城”,这座以罪恶和混沌秩序闻名的边陲之城,灾难与苦痛无处不在的边缘之国,时至百年前还被称为“太阳公国”。
直到十年多前一群以衔尾蛇为标识的高危混血种闯入此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横行霸道,以卑劣却强硬的手段将这个垂暮时分的小国吞噬殆尽,那些古老而陈旧的历史便如斑驳的墙角一去不复返,昔日的太阳早已陨落。
幸存的公国子民依稀能在高楼大厦和漫天霓虹的罅隙间,窥见教堂与皇宫的残骸断垣,那尖尖的塔顶垂吊着随风飘扬的公国旗帜,那些浓墨重彩的颜色,早在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中,剥离了原本的色彩,变得近乎灰白,如同将行就木的老者,勉力睁着浑浊而苍白的独目,讽刺般看着飞速变化的哈斯塔城。
变得陌生而繁华,绚丽而诡谲。
“衔尾蛇”的成员将哈斯塔城称之为自由城,同时宣布它独立于诺顿帝国,在带来灾厄与不祥的同时,“衔尾蛇”所带来的一流科技,使自由城发展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短短十余年,其科技水平便与帝都齐平。
毕竟,这儿聚集了一群慕名而来的犯罪专家,科学疯子和无名天才。
那可笑的自由之名,使哈斯塔城变得愈发无法无天,连帝国都只能沉默地注视着,任其发展。
入夜,淋淋浠浠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逼仄的小巷上方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连串的脚步声从巷中传来,在灯光的掩映下,一个衣衫褴褛的黑发少女在雨中奔跑,她的后面,跟了数个手持刀棍的人。
肮脏的叫骂声接踵而至:“妈的,别让那个婊子跑了!”
芙蕾疯了一般往前跑去,她不能被抓住,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雪白细腻的肌肤,纤长的指骨,它是干净的,不,不对,指缝有泥渍的污垢——是她刚刚在雨中湿滑泥泞的路上跌倒,但她很快从水坑中爬了起来,再不顾一切奔向远方。
没有目的地向前跑,她能去哪呢?
在这座地狱一样的都市。
芙蕾·哈斯塔,一个陈旧的落没贵族,一颗旧时代的沙砾,或许就在今夜,便会被无情地清扫而去,摆在她面前的只剩两条路:被爪牙抓住,堕落成上位者的玩物,或被当场击毙,昭示逃跑者的命运。
杀人事件不过是自由城每日上演的——陈词滥调的剧目,那些早已司空见惯的人们,早已变得冷漠麻木的人们,只会躲在一扇扇窗户后,沉默的注视,或是无声的狂欢。
人们品鉴着这一场以血腥为名的游戏,却无人能救她。
或许…芙蕾也可能会侥幸活下来,毕竟那个老家伙收了那么大一笔钱,应该…不希望她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但即便能活着,也必然要受到无法想象的折磨惩罚,才会将奄奄一息的她送到买主手上。
那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住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中,当一只美丽的观赏鸟?
身后那些令人作呕的声音夹杂着喧嚣的雨声,阵阵传来:“前面就是那些家伙的地盘了,你这婊子想死吗!”
那些家伙,是谁?
诡魅又绚烂的灯光在她的脸上不停闪烁,变换着奇异的色彩。
“真他妈晦气,想死别祸害我们!”
对,她怎么没想到,她可以死。绝望从心底爬上来,不如去死的念头将她淹没。
与其被抓住折磨,不如去死好了。
过去的画面在她的眼前纷纷扰扰地飘荡,如同临死前的回马灯,直至鲜艳的红色定格在最后一幕,芙蕾闭上眼,盯着前面的墙体冲了上去。
有罪之人终将赎清自己的罪孽。
“呀——啊咧,闯进来了一只…小兔子?”
额上没有预想的疼痛,芙蕾被人捏住后颈提了起来,她仓皇失错地睁开眼。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俊秀的面容上,那对银灰色的瞳仁眨了两下,仿佛被乌云笼罩的月亮,只剩淡淡的光芒,少年唇角上扬,笑容灿烂,眼中意味深长:“穿成这样…是送上门的点心吗?”
他打量着芙蕾破破烂烂的白色连衣裙中裸露出属于少女娇嫩白皙的肌肤,舔了一下唇,笑意轻挑:“看起来很可口。”
芙蕾用手掩住自己,泛着水汽的玫瑰色瞳仁倒映出站在眼前的——几位面容各异的男人,相同的是他们都出奇的好看,而这些人,正围着一团蓝色的奇怪八足生物…
是她的意外闯入,打断了他们。
“看什么!”一道冷厉地低呵从前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发男人骤然挡住芙蕾的视线,男人有着线条冷硬的脸庞,面容英俊不羁,他的眉骨处有一截利落的刀伤,使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凶狠与不可接近的距离感,他只是抬眉看向她。
就将芙蕾吓了一跳,怯生生向后退去。
却不慎撞入一个柔软而冰凉的怀抱,芙蕾回过头,那是个过分年轻的少年,甚至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些。
他有着一头雪一样美丽的短发,和雌雄莫辨的俊美面孔,少年正歪着脑袋,用苍白纤长的睫毛下,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珠垂眸看着芙蕾,平静的目光像流淌的月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小心。”
另一侧,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看不清楚面容的人抬手,一个漆黑的枪口瞬间指向芙蕾,冷漠的声线如同扑面而来的风霜:“你是什么人?”
银瞳少年不悦“喂”一声:“渡鸦,这样对待一位美丽的小姐,可不是礼貌哦。”
一直没有发话的黑发绿眸少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话!”
芙蕾慌张地打量着四周,她拼命摇着头,字字句句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她用手指指指自己的喉咙,摆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