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目光却忽然停顿,她看到了照片墙,是,陈清焰总能把她缠得神志不清,那么扎眼的东西,她刚看到。
全是她。
什么时候洗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挂上去的,更不知道。但像文学作品的手法,又讽刺又夸张,简嘉觉得自己在那墙上贴着被陈清焰看,更像瞻仰遗容。
她站起身,果断把一张张照片揭下,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陈清焰默默看着,完了,告诉她:“我可以再洗出来。”
楼下,司机给陈清焰打了电话,他家里有把黑洞水晶伞,拿出来用。几米远的路,陈清焰也要紧紧把人搂在怀里,简嘉拿高跟鞋去踩他,他脚上又穿那种最经典款的黑色白系带帆布鞋,舒适、轻便,也像性格里抹不掉的一股少年气。
陈清焰随她踩,忽然贴紧简嘉的耳朵,带来股赤身猛兽的危险炽烈:“我爱你,程程。”
说完,俯身再次狠狠吻她一口,孤零零的一个吻。
简嘉揪住了他的衬衫,仿佛他是她最后一点力气,她不由红眼骂他:“你神经病!”好像,只会这一句粗口。
陈清焰黑黢黢的身影,沉默而慵懒,像一只猫,骨子里好斗,但并不是马尔克斯笔下男人所说的机会主义者和叛徒,他只是专注地追逐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决不妥协。
而人们,通常觉得猫不如狗忠诚。
手机是简嘉被陈清焰往后排里座挤一下时响的,简母问她:“程程,不是说今天下班很早要在家里吃晚饭吗?怎么七点半了,还没下班吗?”
陈清焰身上的热度,和自己隔着红色衣裙平静而躁动地传过来,简嘉厌恶地朝里缩,语调维持正常:
“我刚打上车,妈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母女俩对话很短,简嘉把手机装好,手指一动:“麻烦陈医生你离我再远一点。”
陈清焰不动,两人无话可说一路,到了“繁华里”,陈清焰先开门下车,撑开伞,把她送进楼道,在电梯合上的刹那,他忽然用手撑开,跨进来,又抱住她用力吻。
他是医学生,知道男人想要接吻想要做.爱的**都会最终在某一天开始,缓慢而仁慈地消失在时间里,在那之前,他应该和心爱的姑娘好好挥霍这些。
简嘉被吻的要晕厥,零星意识里觉得自己可能要缺氧而死,如果是,那太可笑了,她可能要成为新闻里第一个被男人吻死的女人。
“程程,还是我来耽误你好了。”陈清焰终于愿意结束这个吻,他奇怪的话,让嘴唇有点僵硬感,也许,是因为有人进来了。他又把她拉出来,上了几步很少有人走的楼梯。
简嘉恐惧地摇头:
“陈清焰,也许有一天我足够老了,成老婆婆了像姥姥那样,回头看,会原谅这会年轻时的事,但我不会想再跟你有任何关联,我还年轻,你如果真的爱我,”她说到“爱”字,像嚼了一嘴外表光鲜内里腐坏的果子,又黑又苦,“别再来骚扰我,我想好好过日子,行吗?”
“不行。”陈清焰简洁有力,他整个人在她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简嘉咬着泪,她绝望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家有钱有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呢?不过是只过街老鼠,谁让我爸爸是贪官呢,我大学时被人怎么糟践都是政治正确,现在,你也一样,不停糟践我,都离婚了还要这样,陈清焰,你是人吗?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陈清焰胸口一窒,她那张脸,半浮黑暗里更显得伤痕累累,他不顾一切再度把简嘉揽在怀里:
“给我时间,程程,我一件一件事为你做,我知道我伤害你太深,说对不起太轻飘,我的人生已过三分之一,我不想再失去。”
这几天,他夜晚潜伏在公寓里,一遍遍看光盘,看程述录的视频,他为她拍的照片,都让人处在一种慢火煮炖的温馨快活中,他一点一点在脑子里捕捉两人相处时的情形,明明他沉醉其间,但却仓促抽离,他自己不肯停留,像躲瘟疫。
仿佛彻底弄清楚这件事就是彻底背叛自己,所以拖延。
现在,他心结划开,人的这一生,总要脱胎换骨几回,他不愿在沼泽中慢慢衰老,而错过唯一一次的生命,尽管,他自我放逐的日子里觉得一切都不重要。
“你认识我很久了,我也想认识你,程程。”陈清焰说这句时,简嘉抖了一下:他发现了什么?
“不,你那么爱她,跟我无关!”简嘉脸色苍白,他那么聪明,肯定查到什么也许就是晓菲姐姐自己说了:哦,就是那个替我抄信的小学生啊!她不能想到往事,那个时候,她很快乐,但眼下变成纯粹的痛苦,而且让人脆弱。
陈清焰呼吸很重:“是,我那个时候是成年人,程程,我没办法在那个时间点上跟你恋爱,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行不行?”
他看完了光盘,没有再被“大哥哥”卡住,后面镜头里,有简母为简嘉拍摄的硬笔书法获奖特写,他按暂停,画面和小小的日记本已经成确凿的客观存在。
陈清焰是无神论者,不相信神,不相信所谓命运,但这件事,让他第一次觉得命运这个东西也许真的存在。
但不知道简嘉是怎么在十年前被卷进来,并在十年后被某种不可逆的力量带到他身边来的。
“不重要,跟我没关系。”她下意识想把自己缩起来,这件事,总兼顾另一种方式折磨她,陈清焰爱晓菲姐姐,她是临时工,随时开除,有时候,她会宁愿他出轨的是别的女人。
陈清焰发现她又躲,弯下腰,去捧她的脸:“程程……”
简嘉却一把推开他,颤抖又坚定:“都过去了,人活着应该朝前看,陈医生,别再追究了,没意义的,我真的不想和你再有瓜葛。”
她说完,没进电梯,而是挎紧包噔噔噔顺着楼梯跑掉了。
简嘉气喘吁吁在五楼站住,焦急按门铃,简母开的门,她一下扑到母亲怀里,眼泪流出来,说:
“好像有坏人跟踪我,我害怕妈妈,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搬次家。”
这个时候,许远的电话忽然打进来。
第66章
简嘉没有接, 她情绪不好时不想在别人面前流露,如果接了, 又要忍, 她很累。
但吃完晚饭后,一个陌生号码闪动在屏幕上,简嘉迟疑了下, 决定接听:
“程程,是我,不要挂, 如果你挂了我会换号码一直打。”
仅仅是半个多小时前, 他在幽暗不明的楼梯口堵着自己说荒唐话,非常执拗。简嘉知道他什么都干的出来, 她悄悄进自己房间, 靠在了门壁上。
“你又想怎么样?”
“你没有和我说鑫盛的事, 是不是受了委屈?”陈清焰在露台藤椅里坐着,他听起雨。
简嘉鼻子发酸:“我说了,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