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又拖着人皮罗刹拼命向前冲去,连跑几步,竟真的冲到了楼道外面!
楼前的槐树虽大,枝叶缝隙间却仍有阳光星星点点洒下。人皮罗刹被宋书明拖出楼道,暴露在阳光之下,立刻如滚油泼面,满身蒸腾起淡粉色的雾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人皮罗刹捂着脸面扑倒在地,动也不敢再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头利落的短发纷纷脱落,自头顶之上长出一条条藤蔓状的长发,裸露在外干净的肌肤被火灼伤一样燎出巨大的水泡,又噗噗破裂,渐渐露出底下肌肤,像被福尔马林泡了许久一般发白起皱。双腿自膝盖而下,在阳光底下竟融化成一滩血水,咕嘟咕嘟泛着白色的泡沫。
宋书明定睛一看,那滩血泊之中露出一截白色,像是两只刚刚拔毛放血的惨白鸡爪。人皮罗刹渐渐从阳光灼烧之中缓了过来,原先披在身上的人皮已经不见,露出藤发鸟足,目白无瞳的恶鬼真身,大张血盆口,冲着宋书明嘶嘶吼叫。
宋书明面无惧色,一手从怀中掏出一面八卦镜,另一手又握住了一柄刚才插在后腰的短刀。
人皮罗刹面色一变,止住了脚步,冲着宋书明阴恻恻怪笑两声。便是此时,槐树之上忽然传来一片乌鸦悲鸣,凄厉震天。先是只有一棵树上两三声,渐渐从邻近几棵槐树发散开来,由点成线,又由线成片。
十数只乌鸦同时哀嚎,宋书明顿觉呼吸难继,像乐器与心脏产生共鸣,胸口一阵悸痛,右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那乌鸦从树上扑簌簌纷纷飞下,围成一圈,将宋书明围在中间。宋书明勉力抬头一看,渡鸦精已露出原形,鸟头乌黑,遍身长羽钢针也似,褐眼圆圆,鸟喙如剑,肋下双翼展开有半米多宽,乍一看如一人高的蝙蝠一般!
宋书明暗叫不好,心知桃木短剑无用,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心中期盼林愫快快到来。林愫却像感知他心中所想,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金铃响声,清越悠远,听在宋书明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渡鸦精鸟头齐刷刷一转,见是一个年轻女孩,手握金铃,都松了警惕。领头那只看起来年龄最长,此时短促一声鸣叫,展翅就向林愫扑去。
宋书明心下发急,不知为何林愫拿着花面灵狸的金铃,而此时花面灵狸又去了哪里。他眼见渡鸦精朝林愫飞去,便拼了命直起身,也要向林愫跑去。
哪知刚站起身,突觉小腿一阵酥麻,宋书明下意识一转头,才发现几秒钟内,身旁离得最近的几只渡鸦精都已没了鸟头,东倒西歪躺在青蓝色的血泊之中。
原来是花面灵狸,动作迅捷又悄然无息,方才从他脚边擦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将他身旁这几只渡鸦精咬掉鸟头!其余渡鸦,见势不好,展翅便飞逃了个干净。
宋书明忍不住一声叫好,指了指林愫的方向,对花面灵狸说:“那里还有一只!”
花面灵狸嘴边仍有数片乌羽,却圆睁着双目,冲他毫不客气呲了呲牙。宋书明不明就里,又担心林愫,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去拽,花面灵狸腰身一摆,长长的尾巴像甩棍一样,结结实实给了宋书明一下。
宋书明捂着手臂,眼睁睁看着花面灵狸原地跳跃两步,一阵黄风似的消失在他面前。
宋书明再不敢耽误,转身回了林愫身边。林愫此时倒无危险,她有备而来,面前又只有一只渡鸦,便很游刃有余。
林愫一手执鞭,另一手捏诀。那鞭子是马鬃所制,一米来长,鞭尾淬了桐油,正燃起幽幽蓝火。
渡鸦精十分惧火,对火鞭极为忌惮,左躲右闪,就是不敢近林愫的身前。一人一鸟僵持许久,渡鸦见宋书明加入战局,左右环顾一番,发现队友都已倒在血泊之中,霎时悲鸣长啸不止。
林愫趁此机会,一鞭抽在渡鸦精右边翅上。渡鸦精不备吃痛,一个趔趄。宋书明瞅准机会,扑身而上,手中短匕狠狠用力,将渡鸦精长长的尾羽死死钉在了地上!
渡鸦精再逃不得,匍匐在地,鸟头消失不见,又换回了人脸,喑哑着声音说:“天师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晚了,明天要早点。
第95章 无奈
渡鸦精匍匐在地, 语意恳切,林愫却丝毫不为所动, 右手一挥, 火鬃鞭再度落下,直打得渡鸦精哀嚎不断。
林愫立威已足,居高临下拿着火鬃鞭, 抬起渡鸦精的下巴,问:“说罢,你与人皮罗刹狼狈为奸,设下罗刹鬼蜮,又抹水牛泪诱人前来, 所为究竟是何?”
渡鸦精尾羽剧痛,血迹满身, 下巴被火鬃鞭灼得生疼, 不敢再欺瞒,老老实实答:“我与人皮罗刹,不过求财。”
时代变迁,妖物也懂得与时俱进, 又要好玩又懂享乐,将这槐树中的鸟巢,打扮得金碧辉煌,极为奢靡。
渡鸦精与人皮罗刹在这鬼蜮之中, 分工明确。人皮罗刹司色/诱之职,专门迷惑京城之中略有财富的小老板们, 从他们手中骗些金银财物挥霍享乐。
人皮罗刹不能见光,渡鸦精就负责维护罗刹鬼蜮,巡防打理,说起来,就是个鸟头人身的高级保镖。
宋书明沉吟,皱着眉头反驳道:“你撒谎。”
“我之所以来到这罗刹鬼蜮之中,是受委托人所托,调查一单涉及财产转移的家庭纠纷案件。我的委托人身价过亿,账上不翼而飞的现金,前后算下来,有两千余万。”
“被你们骗了钱的小老板,叫做杨兴。你可有印象?”宋书明沉声问道。
渡鸦精眼神闪烁,点了点头,说:“记得。年约五十,就住在这四楼中。”
宋书明说:“如果真像你刚才所说,你和人皮罗刹只是勾结起来做一门暗娼,从杨兴手里骗一些零花钱,供你们吃喝玩乐,那杨兴公司账上不翼而飞的两千多万现金,又是去了哪里?”
渡鸦精连连摇头,说:“男天师明鉴,没了二十多万,倒可能是我与人皮罗刹的缘故,但若是真的丢失了两千多万,我与人皮罗刹再贪得无厌,也吃不下这许多的钱。”
“何况我本鬼物妖孽,去哪里创银行账户,收这两千多万的钱?没有银行账户,不能转账,难道要靠杨兴搬两千万的现金过来不成?”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林愫听那渡鸦精狡辩,一鞭子甩了过来砸在它背脊之上,溅起数片羽毛。渡鸦精痛得抽噎,连声求饶。
林愫冷声开口,道:“人皮罗刹最擅魅惑人心,就不能迷惑一个人,替你们开个账户,把骗来的钱存进去?”
渡鸦精还未开口,宋书明就已经觉出不对。林愫尚且在校读书,生活经验不如他丰富,更是从来都没有经手过经济案件。
这事,还真像渡鸦精所说,骗几十万的零花钱是有的,但骗两千多万的巨款,绝非渡鸦精和人皮罗刹这些鬼物妖孽可为。
就算是人皮罗刹迷惑一个人,替他们开设了银行账户,将骗来的钱存了进去。但是境内银行大额的存款和提现,极有可能被认定为可疑交易,上报人民银行。如果拿不出有效的合同或者证据,就会有洗钱的嫌疑,立即被银行冻结账户。
钱,就算被杨兴打了过来,也决计取不出来。
如果人皮罗刹迷惑了许多人,广阔分散开设许多银行账户以避免洗钱嫌疑,按两千万的体量来说,起码要迷惑百人以上。
人皮罗刹,要炼化多少水牛泪,耗费多少精力才能迷惑百人?京城周边,又有多少只怀了孕的十岁以上的老水牛,供他们炼化水牛泪?
不,这说不通。宋书明暗暗皱眉,冲林愫几不可见摇了摇头。林愫知意,手腕一动,又是一鞭子砸下,冲着渡鸦精厉声喝道:“老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