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思绪马上一理,决定先暂不考虑此事。
因为,棋局顺利走到了这一步,下一步,自然紧跟而上。
遂,谢良媛从主桌上步出,缓缓走到郦海瑶面前,施了一礼,轻声叹道:“郦姨娘,让您受委屈了,良媛给您赔个不是。”谢良媛一声叹完,紧接着一声,“我想,经过今晚,郦姨娘肯定不愿与谢家合作,可惜了,我之前还想着,谢家的玉店如果改成妆行,我还想在盘半个店面让我娘也开个养生馆,到时候,一起做生意,看看哪个有本事赚更多的银子,现在,哎……”
☆、90 戏终人散(求月票)
“道歉?我郦海瑶何德何能……。”郦海瑶掩着脸晒笑一声,此时,她心绪已乱,脑子里晃悠悠全是那些年所受的冷眼,她环抱着自已,慢慢地蹲了下去,她嘤嘤哭泣,难受得想把人间撕成地狱,她双手狠狠的攥着自己的衣袖,扭转间,涂着大红丹寇的指甲刮开袖上的青纱,丝线绷断声中,她的哭泣越发凄凉……。
谢良媛轻叹一声,双手扶上郦海瑶的手臂,“郦姨娘,天冷,你还是起身吧。”
郦海瑶置若罔闻。
谢良媛又是一声长叹,脱了身上的披风,将它罩在郦海瑶的身上,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可我也是没办法,因为周玉苏的易容术,让谢家添了多少条人命?此番,周玉苏刚入狱,你同一天你以我爹爹妾氏的身份出现在谢家,我不得不防着。我怕,万一又是周玉苏金蝉脱壳,易容成另一个人,蜇伏在谢家,我们谢府再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所以,方不已而为之。”
谢良媛声音不重,但句句入理,众人对郦海瑶虽深感同情,但对于谢良媛也挑不出错。
诺大的宴席,众人耳畔除了郦海瑶的哭声外,无人发出半丝的声音,人人心头感到沉重,亦感到婉惜,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如此的不公正待遇。
可他们能说谢良媛做错了么?
不能,有周玉苏之事在前,谢家上下对易容之术避如蛇蝎,难免伤及无辜。
只能说,造化弄人!
谢良媛又缓至谢晋成身边,当即下跪,“爹,今日女儿不孝,请爹爹恕罪。”
谢良媛的头埋得很低,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着声音,似乎带了些哭音。
宴席中,以男子居多,对于男人而言,府里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做为嫡妻,要善待妾氏和庶子,方为良妻。
谢良媛纵然对妾氏再不满,也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逼郦海瑶,就算郦海瑶以妆容之术欺骗谢晋成,那也是谢晋成的事,做为嫡女,无权向妾氏发难,正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谢良媛此举,置谢晋成于何地?
这时候看到谢良媛向父亲请罪,暗责之心散了许多。
人人心想,这女儿倒是个懂事的主,还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没有仗着皇帝的宠爱,飞上了天,连亲生父亲也不放在眼里。
“起来吧,爹不怪你。天冷,你身子不好,早点歇了去,这宴,就散了吧。”谢晋成嘴角地掠出一个苍凉弧度,语气充斥着浓浓的颓丧,只觉得男人活到了他这份上,还真没意思。
“女儿遵命!”谢良媛缓缓抬首,看着一脸苍白的谢晋成,心中婉叹:爹,您的幸福一直是在你手中,或是抓紧,或是掉了,就看您自已。
谢良媛起身,微微环视四周,果然,四周尽是同情郦海瑶的眼光,她压下眼眸,不着痕迹地抿嘴一笑,转过身时,看到兰天赐已从桌席上向她走来。
郦海瑶从指缝间看到一双白色绣着龙头的靴面,忍不住悄悄抬头,眸光缓缓沿着那白色缎面的锦靴上滑,想近瞻一眼帝王的龙颜,在东越,一直盛传,西凌帝王兰家专出美男。
尤其是年轻的太子十六岁行弱冠之礼时,西凌皇城的百姓为了一睹太子容颜,提前一晚涌到皇宫门前占位。
那一天,皇城万人空巷,甚至连屋檐都攀满了人。
礼成后,太子兰天赐的美貌传遍天下。
今天,她虽然有机会一睹圣颜,可惜主桌那边的光线太暗,而她所伫的宴厅中央又显得太亮,每一次眯了眼,也只隐约可见一道白色镌刻着凛然、尊贵般的轮廓。
这样的机会,竟没有看清兰天赐的容貌,始终感到遗憾。
心念一起,竟忘了此时该扮演哭泣的角色。
谁料,那人的双眼竟似有感应般地蜇了过来,一双琉璃异瞳,一半带着冷冽,一半带着嘲讽,眉骨透着寒凉,惊得郦海瑶忙伏了身下去,趴在了湿透的裙摆上。
兰天赐携着谢良媛离去,众人恭送,待帝王的身影消失在曲廊边,议论声方悄悄在桌席之间蔓延。
“哎,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
“希望以后与谢家人好好相处,都是有难处的人呀。”
……。
脸盆被打翻,漫了一地的水,郦海瑶半跪在冰冷的地上嘤嘤抽泣,裙裾的的莲花吸了地上的冷水后,不再朵朵绽放,夜风袭来,她瑟瑟发抖,引得更多的同情声。
甚至有几个妇人主动上前相搀,劝慰道:“郦掌柜,宴散了,这天冷了,你还是回房换件衣裙,别冻着。”
另一个亦劝道:“瞧六小姐方才的态度,象是接纳你了,你以后只守好本份便是。”
帝王离宴,李老夫人以年岁大了,起身向谢老夫人告辞。谢老夫人命谢晋河相送,众人见状,纷纷离席。
郦海瑶依旧跪在一滩冷水上,拼命渲泄着满腹的委屈的痛恨,直到猛然发现,四周空荡荡,她茫然地环视着,视线缓缓从一张张桌子移过,最后,看到独饮的谢晋成。
她僵硬地抽身想站起来,因双膝跪了太久,一时抽不直,半蹲了良久,才缓过劲来
“你没走……。”她双袖着地,如行尸走肉地踱到他的身边,看着桌上狼籍的酒菜,干笑一声,“谢晋成,你今天看到了吧,看到你眼中善良的妻子,天真的女儿,大庭广众下如此逼迫我,你还敢认为,她们是良善之人么?”
谢晋成心里乱得像团漩窝奔流不停,闻言,怔怔抬首看着眼前陌生的脸,良久,方哑着声线道:“海瑶,你回东越吧……”语带长叹,谢晋成缓缓转身,迈着蹒跚的步伐,“我累了……”
郦海瑶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心头仿佛被用冰水侵了一侵,又忽然被滚水浇了一浇,不知是冷是热还是疼!
怎么会这样?他是瞎的么,没看出,他的妻女精心设计她?
难道,他真的无法忍受她这样的丑颜,连她腹中的“孩子”也要舍了?
终于,“哗”地一声就恸哭出来,这一次,是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好象积了一辈子的委屈在一瞬间全部化为眼泪般,泄了洪似的倾倒出来,她猛地扑了过去,抓起桌上的空瓶瓶,如同疯妇般砸了过去,嘴里干吼:“谢晋成,你是不是男人,如果你是男人,你就干脆利落些,要不就不要认我腹中的孩子,回你妻子身边去,做你的国丈,要不,就与我携手,我们象钟亚芙一样,创一番家业,我给你生几个儿子。”
“我是不可能离开谢家,我父亲早亡,母亲能带大我们兄弟几个,不容易。”谢晋成一动不动,任其发泄,直到桌席上的东西都被郦海瑶扔光后,方苦苦一笑,放眼过去,明明是张灯结彩,可他的心看到的尽是孤独的颜色,漆黑如同他的绝望。
“你是不是嫌我……。丑,呵呵呵,心底是嫌的,对不对?可面上还得维持君子,是不是?所以,大家都散了,你留下最后一个?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见识一下,你谢晋成并不介意美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