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二,打高一的。”
“赢了输了?”
“赢了,”顾群山总结,“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路哥就是光脚的。”
“他不会先惹别人,”盛夜行也做了个总结,“他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我犯我我整死人’那种类型。所以被打的活该。”
表面做得云淡风轻,但盛夜行还是被顾群山的描述所激怒了。
不知道为什么,小自闭被一群人围着欺负的场景跃然浮现眼前,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路见星因为隐忍而憋得发红的耳根。
自己的病状时常来得无缘无故,也猛烈,是无意之间就会触碰到那根红线——
盛夜行握笔握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在心疼那会儿的路见星,还是以前常出事见血的自己。
“咣!”一声响,盛夜行的课桌突然被控制不住自己的他踹到了一边。
全班前排的同学都纷纷扭头往最后一排望。
盛夜行的鬓角出了汗,双手攥成拳,呼吸急促起来,一句“抱歉”卡在喉咙管里,说都说不出口。
躁狂症病人在发病时往往是不自知的,但这次他从自己的反应中看出了端倪。
“你们上自习上自习,别看了。”
顾群山赶紧挥手示意同学们转过去别往后看。
又“哗啦”地一声,盛夜行抽凳子站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把额头抵在他紧靠的那面墙上,试图用瓷砖冰冷的温度安慰自己,又反复深呼吸数次,给顾群山说:“我去禁闭室坐坐。”
“别去禁闭室了吧……又闷又破,那是人待的吗?全校就你用了吧。”顾群山劝他。
盛夜行冷笑一声:“也没别人用。”
对,一般他这个病,家长都是要把孩子留在家里观察的。
也就只有他会被送到集体生活中来。
“没事。”盛夜行往外走。
他刚走到班级门口,和唐寒去了趟办公室的路见星就回来了。
唐寒似乎什么东西忘了拿,走了一半回了办公室,门口只剩路见星和盛夜行面对面站着。
路见星有些追视障碍,走路无法集中注意力,不看人,一不留神差点儿撞上盛夜行胸口。
两个人面对面地杵在门口,你看看我,我也看看你。
路见星稍微矮点儿,目光平视,刚好对着盛夜行高挺的鼻梁和嘴唇。对方的双颊往下是过早显露出阳刚成熟气的下颚,领口似乎翻得有点乱。
拉链上的“小齿轮”,好像课本上火车卧的轨。
嘟嘟嘟——
路见星走神结束,看盛夜行要往外走,罕见地先开口:“不上课了吗。”
“……”盛夜行看他许久,憋出一句:“要。”
小自闭今天的痣是蓝色的。
因为身体不舒服?
“嗯,”路见星的瞳孔琥珀似的,被上午渐渐拨开云雾的阳光照得发亮,“进来。”
盛夜行脑海里一阵天人交战,最终选择了跟着回教室。
他站在小自闭身后,看对方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抽开,仔细确定了凳子和桌子的距离后才坐下来。在以前学校,小自闭应该常常因为空间距离的障碍不小心坐空摔到地上,有好多人嘲笑他。
盛夜行叹口气。
他坐下来,把课桌里的药放在掌心,想了许久决定不吃。
他把路见星的草稿本拿过来,单独翻了一页,喊他:“路见星。”
“嗯?”路见星扭头看他。
小自闭看自己的焦距已经从最开始的空茫逐渐变成了能找到对方目标。
盛夜行伸手在本子空白处指了指,说:“以后,每天我要是没犯病,你就在这儿画个章。”
路见星盯他一会儿,点头。
画章还不简单?
画个什么好。
他握着笔摩挲一会儿,觉得盛夜行今天情况挺好的,用笔尖在本子的空白处写下日期“11/20”,然后再在日期下面勾勒出一条弧线。他本来是想画笑脸的,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再添了一条弧线,首尾相接,纸上赫然显现出一枚弯弯的月亮。
以前图画课,老师说过这个图案对于自己代表的含义。
应该说是,陪伴吧?
盛夜行看完他画的“章”,耳根子烧得有点痛。
他觉得今天发烧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