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日偏西方,春天独有的暖风醺醺吹过,野花一丛一丛开得欢快,哥舒夜破坐在一张老藤椅上晒太阳,十分闲适悠然的模样。
左拾飞笑嘻嘻的走到近前,方知他膝上还抱着个人,只不过哥舒夜破侧身而坐,身材又是异常高大,把那人遮得颇为严实,不走近了便瞧不真切。
左拾飞伸脖子看了一看,道:“大哥,你抱着他做什么?”
他嗓门破锣也似,哥舒夜破忍不住蹙眉,竖着指头在唇上嘘的一声,眼神中有薄责之意。
穆子石睡梦中惊了惊,但哥舒夜破怀里大概很是舒服,稍动了动,旋即又睡过去,脸上已比前些日子多了浅浅一层血色。一只手搁在哥舒夜破膝盖旁,纤细修长,色泽恍若碾玉凝雪。
左拾飞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干嘛要在外面睡觉?”
哥舒夜破道:“他怕我怕得厉害,夜里不敢睡踏实,白天自然就熬不住困倦。”
神色竟有些生硬的温柔:“这样睡会儿也好……老趴在床上不舒服,又容易碰着伤口。”
左拾飞只听得怔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哥舒夜破也不再开口,半眯着眼在藤椅上轻轻晃荡。
左拾飞呆立半晌,道:“大哥待他这样好?”
哥舒夜破微笑,眼底有戾气一闪而逝:“我自有道理。”
左拾飞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伸个懒腰,道:“他兄弟想见他一面,大哥许不许?”
哥舒夜破似笑非笑道:“朝不保夕,还诉什么手足情……愚不可及!”
又问道:“水香伤好了没?”
左拾飞道:“我昨日已见到她巡视寨中各关卡了……师爷正在着人找陆旷兮的行踪,要捉他上山给水香哥做个铁钩装在断腕上。”
哥舒夜破略一思忖,道:“杨师爷精明干练,行事妥帖,你该学着些。”
左拾飞道:“我天性粗鲁,学不来的。”
哥舒夜破含笑看了膝头的穆子石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左拾飞耐不住疑惑:“大哥,你为什么要日夜亲自照顾这小子?”
哥舒夜破轻声道:“他现如今还不是寨中兄弟,若不把他留在我身边,一个师爷一个水香,难道还取不得他的性命?”
左拾飞道:“我也觉得师爷水香对穆子石怀有杀心,但他们以前又不曾见过面……平白无故,好生奇怪。”
哥舒夜破淡淡道:“水香是女人,自有自己的糊涂心思。师爷一则是为色所迷,二来只怕是看出穆子石不比寻常,心里存了些忌惮罢,杨断子工于心计见风使舵,用得顺手那是再得力不过,一旦压服不住却也是大麻烦。”
左拾飞满不在乎道:“他若是敢反大哥,就把他剁了喂狼……至于师爷嘛,穆子石识文断字,看着也聪明……”
哥舒夜破忍笑道:“若说我对杨断子有三分信不过,那对穆子石却得有七分,杨断子好歹胆小,只要你比他强,他便是忠心耿耿,穆子石的胆子……你也见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