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箬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将门口的两盏大灯笼点燃的将军府,轻吸了口秋夜微微泛凉的空气,人就消失在了街角处。
另一头,跟自家爹娘一起用完晚膳的棠宁,跟着小丫鬟春檀、春绵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瞧着时候不早了,春檀便开始给坐在铜镜前的棠宁下起身上的钗环首饰来,春绵则出去叫人给棠宁准备好热水,预备让她沐浴更衣,早些休息。
这两日也不知是不是正在换季的关系,还是怎么了,棠宁的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所以早些沐浴完上床休息,对于棠宁来说就很重要了。
因为丫鬟的动作实在麻利,没一会儿棠宁便沐浴完,靠在床上预备看上两页书就睡了。
此时的棠宁,及腰的乌黑长发上随意地披在肩头,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亵衣,外披着一件粉色绸缎制成的兔毛披风。
烛光摇曳,她纤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此时的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人,春檀不是没提过想要为她守夜,可是丫鬟们守夜一般都只缩在她的床下,冬日将近,地面又冷又潮哪里是姑娘家能睡得呢,棠宁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她的要求,即便她说自己睡在榻上也行,棠宁也没有点头。
软榻又窄又小,哪里有床舒坦。
她不需要人守夜。
正这么想着,棠宁突然就听到了自己房间一侧的窗户上传来一阵些微的敲击声。
这声音使得棠宁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了起来。
听了许久都没再听到声音的棠宁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下一秒又一阵有规律的敲击声便在静谧得有些过分的房间内响了起来。
“什么人!”
棠宁低喝了声。
没得到回应,将身上的披风披好,她便缓缓从床上走了下来,皱眉往窗户的方向靠去。
“再不说话我可就喊人了!”
“棠宁,是我。”
她威胁的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便立刻在她的耳旁响了起来。
听到这属于贺兰箬的声音,棠宁登时瞪圆了眼,旋即低头再次整理了下身上披着的兔毛披风,务必叫自己披风下的衣裳一点也没露出来,她这才轻咬了下嘴唇,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轻轻抽开窗户上的木插,微一用力,棠宁就推开了房间的窗户,窗外的凉风夹杂着深秋特有的寒凉,迎面吹来,吹乱了棠宁的发也吹动了她的披风。
只是她推开窗户之后,却并没有看到她预想的那个人。
就在她心中暗自诧异之时,两个做工精致漂亮的木偶娃娃突然出现在了窗口的位置。
棠宁蓦地瞪大了眼,便看着这两个明显是被人提着的木偶娃娃,突然就动了起来,边动还边有人帮它们配音。
“宁宁,宁宁,听说你最近有些不开心?对不对?”
天晓得贺兰箬到底是怎么发出这种明显是八九岁男孩童的声音来的。
棠宁当即露出了格外惊奇欣喜的表情来,为了不影响对方的发挥,她干脆站在了原地,并没有上前。
可更让她惊愕的还在后头——
“是呀,子初,我有些不开心呢,外头的人实在太讨厌了,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
梳着堕马髻,头上还插着小玉钗的女木偶娃娃动了动,竟然还发出了同样八九岁女童的声音来。
这是什么神乎其神的绝技啊!
见识比较少的棠宁,当即嘴巴张大,就有些合不上了。
贺兰箬,字子初。
也就是说窗口的这两个木偶娃娃,一个是她,一个是贺兰箬。
而就在棠宁惊奇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的时候,两个小木偶的戏码还在继续上演着。
子初:“胡说,他们都在胡说八道!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我还觉得是我配不上你呢!毕竟我名声可差可差了,娶个媳妇更是比登天还难。”
宁宁:“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子初:“骗你我就是小狗,不要在意外头那些人的说法,他们都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你听他们说话还不如听我说话呢,至少我说话还好听。”
宁宁:“是吗?那你现在说句好听的话给我听听。”
子初:“宁宁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漂亮、可爱的小仙女,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花儿也香了,草儿也绿了,连天都蓝了。”
宁宁:“你说谎,现在天都黑了,你从哪里看出蓝来着,就知道你在骗我,打你。”
子初:“啊,我死了……”
男的木偶小人直接倒在了地上,还做作地弹了两下。
“哈哈哈哈……”
一个没忍住,棠宁直接就掩住嘴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三两步就走到了窗户前,刚刚好就与蹲坐在她窗户下,才抬起头来的贺兰箬对视到了一起。
根本没想过,才不过戌时,就看到了棠宁这幅打扮的贺兰箬,就这么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披散着长发的棠宁扶着窗棱便朝外看来。
夜风很凉,棠宁毫无束缚的长发微微有些凌乱,却衬得她刚刚洗净,脂粉不染的小脸越发得小巧白皙起来,眼眸则黑得像是最上等的琉璃,整个人柔软无害得如同新生的稚儿一般。
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愈发浓郁的异香,刹那间,贺兰箬便根本控制不住地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愣怔怔地看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棠宁,直到对方伸出自己的手,朝他手中提着的木偶娃娃摸过来时,贺兰箬这才如梦初醒般立即垂下了头。
“贺兰箬,这两个娃娃好可爱,是你从北区买来的吗?上次你带我过去,我怎么没见到?唔,为什么我觉得这两个娃娃长得好像你跟我?真的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