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此,这桩事也不至于拖延这么久。发落人容易,善后比较麻烦。
这种事最磨人的耐心,偶尔,他不是不羡慕孟滟堂的。
袖手远走,浪迹天涯,再无束缚。自然,过于自在的日子过久了,便会生出无尽的无聊、寂寞,要想方设法地寻找新的消遣,不为此,也不会走到何处将赌坊开到何处。
此刻的孟滟堂,拍着手边一叠信件,对贺汮笑道:“我是完全把自己搭进去了,试图谋反的几次大事都招了出去。”
贺汮笑容浅淡,“便是你不说,洪家也会说。由他人说,便不如自己说出。”
“没错。”孟滟堂笑意清朗,“哪日我若是死在你面前,你不要意外。不是皇上、俞仲尧要我的命,是我以前的党羽要找我这个不成气候的罪魁祸首算账。”
“安心活着吧。”贺汮笑道,“他们既是不取你性命,便不会允许别人谋害你——别人害了你,背黑锅的却是他们,凭什么?”
孟滟堂哈哈的笑起来,“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嫁不出去了。”
“哦?”贺汮挑眉,“说来听听。”
“多少男人在你眼里,还没你洞悉世事,你怎肯屈就?”
贺汮笑开来,“我还以为,你想说我这些年来好高骛远,便是我如今愿意屈就,也没人肯娶我这种人。”
“胡说。”
“说起来,”贺汮笑容微敛,问起他一件事,“当初到贺园歇脚的时候,你好像没对俞夫人提过我们兄妹与俞仲尧的渊源。”
“没有。”孟滟堂如实道,“不是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是被简先生影响,才打消了这样恶毒的念头。最要紧的事,这种事只要一想,便会看低自己——那么做的话,一如长舌妇一般四处挑拨是非,结果如何,都太难看。”
“为何不去风溪与简先生汇合呢?”
“是朋友,一辈子放在心里就好。”孟滟堂透过大开的窗户,望着海上的烟波浩渺,“他不想再看到故人,不想再被提醒前尘旧事。”
贺汮释然,随后说起正事:“我已命人备好船只,往后或在江上,或在海上,消磨一两年光景再说。”
孟滟堂笑道:“依你的性情喜好,在船上开个棋社倒是不错。”
“说不定啊。”贺汮问他,“你呢?真想在海上漂泊终生?”
“再说。”孟滟堂眯了眯眸子,“日后,我要尽力去做一些少年人生涯中的贵人,改变他们的际遇,给他们一条流光溢彩的路。”
“最好是能在这期间,得遇一个红颜知己。”贺汮半真半假地笑道,“我也有着打算。”
“红颜知己?”孟滟堂轻轻一笑,“那起码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尘世哪里有那么多锦绣良缘,又哪里有那么多值得人付诸满腔情意的人。
有些人,离得越远,看得越清楚,越是难忘。
记得那女孩为了友人才会显露锋芒,记得她在路途上的沉默、韧性,记得她以由衷的原谅换取母女团聚。
看起来是善良到了不知责怪怨怼的地步,其实她比谁都通透,她明白有些事情与其计较,不如忽略不计,只要最好的那个结果。
又何尝不是冷漠到了骨子里?譬如对待他,始终疏离淡漠,始终留给他一道无法逾越的悬崖。
但是没关系,这些并不妨碍他看到她的转变、成长。
真的没关系,还要谢谢她,让他曾经冲动莽撞如无知的少年,想来汗颜,但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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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四月。洪夫人寿宴的请帖一早送至俞府,送帖子的是洪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这也就罢了,宋雅柔还亲自来过一趟,专程邀请姜洛扬前去,大有“你不去我们就不开席恭候大驾光临”的意思。
沈云荞和贺涛各自的情形亦然。
除去她们三人,不少门第也得到了这样的盛情邀请。
俞仲尧听说了,第一反应是:“这是知道要大难临头了?”说话的时候,拿着牛角梳子,在给招财进宝梳毛。
招财进宝乖乖地坐在他身侧,微微闭着眼睛,特别享受。
“才怪,洪家是想让我们大难临头才真。”宋雅杭寻机亲自来过一趟,告诉了她一些事。
俞仲尧也清楚她指的是什么事,“那就别去了。”
“还是去看看吧。连翘、珊瑚都会跟着我,娘也会去,不怕她们耍花招。”姜洛扬笑微微得说着话,视线不离招财进宝,“京城这些名门贵妇,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她们都会前去,难道我们要为了她们不出家门了?那岂不是怕了她们?”
“那就去。”
她忍俊不禁,“你倒是好说话。”
他放下牛角梳子,拍拍招财进宝的小脑瓜,示意它们可以出去玩儿了,这才道:“我总不能连夫人的气魄都没有吧?”
招财进宝并没跳下地出门,反而同时跳到他膝上。
两个小家伙吃得好睡的香,现在身长都快到二尺了,全往俞仲尧怀里蹭,自然是有些勉强。
招财前爪和头并用,煞有其事地叫着,想要把玩伴拱下去。
姜洛扬哈哈地笑起来,“看你把招财惯成了什么样。”
“嗯,踩了它那一脚,就总觉得欠了它什么似的。”俞仲尧没辙地拎起怀里两个过分闹腾的小家伙,放到地上,正色道,“出去。”
招财进宝这才不情不愿地出门。
还好。该听的话还听,不然一日不知要闹多少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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