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下马车,田甜先挑了帘子,扶着头上的珠翠,认真同叶知秋说道:“我头回进京,感觉有点儿怕。”
叶知秋笑笑,靠着小几写道:“你想想,我是个结巴,以前看到他们会比你现在还怕。”
田甜好奇的问:“那你是怎么做得?”
叶知秋朝她笑笑,示意她看好,倏尔便板着一张脸,对左边说:“准。”又朝右皱眉:“不准。”
宫里的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谁敢惹他?
田甜被他逗得直笑,说:“那我也这样。”
叶知秋颔首,轿外的宫人在外立了好久,田甜有些不好意思,准备出去,却被叶知秋牵住了手。
田甜手指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可皮肉还是脆弱的,挨在叶知秋略显粗糙的掌腹上痒的厉害。
不过她因为拘谨也没敢去抠。
刚下轿,便发现外头的太监半跪在轿子边,叶知秋神情自若的踩着他的背下到地面,然后牵着田甜要她下来。
踩着人的脊背下轿,这实在是有些难为情的。田甜踏出脚,轻轻踩在那太监并不结实的脊背上,可能是踩痛他了,他略微颤动了下,吓得田甜下到地面后忙跟他说抱歉。
小太监耳朵抖了下,没吱一声。
叶知秋牵着田甜进皇子府,田甜不由拉着叶知秋说:“知秋,我觉得踩在人身上下轿,太折腾人了。”
叶知秋这些年习惯了,并没觉得什么不好,可是既然田甜提了,他沉吟片刻轻声说:“以后、换。”
田甜这才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儿。
皇子府前些日子对外禀报,大皇子病重只是弥留之际,乐的赵贵妃给菩萨烧了好几炷香。可惜天遂不人愿,大皇子病又好了,还对外说冲喜抬了位夫人回来。
他们那边是双喜临门,赵贵妃这里却差点儿气的把宫殿里的琉璃瓦给掀了。
于是还没等田甜坐安稳歇口气儿便递了道口谕出去。
田甜身为皇子府第一位女主人要接受各个宫女、太监的叩拜。她只能坐在那板着一张脸努力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等他们刚走,她的肩膀就跨了下去。
叶知秋走到她身后,轻轻替她捏了捏下肩膀,她回头抱怨道:“我第一次知道当大人物也是这么累得,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板着长脸都快没力气了。”说完,她轻轻靠在叶知秋身上:“你以前也在这儿也是这样么?”
叶知秋轻轻嗯了声。
田甜笑着捏了捏他的眉头:“难怪总是一张棺材脸。”
二人正调笑着,门外的小太监轻轻递了声:“大殿下。”
田甜和叶知秋立马收起了脸上的松懈的神色。叶知秋咳了声:“进来。”
小太监三言两语便道明了赵贵妃想请田夫人往宫中一见。
赵贵妃曾养育过叶知秋,又是宫中的长辈,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小太监把话递完便下去了,田甜看着叶知秋,不由咋舌:“这也太快了吧,她是不是专门盯梢你,我才到府里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呢。”
叶知秋害怕她在赵贵妃那吃亏:“不如、我们、一起、去。”
田甜想了想,觉得不成。别人赵贵妃专门指名道姓的让她去呢,若是叶知秋一道去,怕是不大好。
她沉吟片刻:“还是我去吧,再说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自病重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来么?你瞧瞧你。”
田甜望着他:“明眼人一看你的神色都知道你在诓人。”
叶知秋没办法,让自己的暗卫跟紧她又对她细细道:“你去、小心、要、装傻。”
赵贵妃这个人精明,三言两语就可以破解人们之间的信任。
田甜点点头:“我会的,装聪明我不会,装傻我比谁都行。”
即使交代再三、安排妥当可叶知秋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赵贵妃那人对他颇有敌意,此番田甜去了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田甜轻轻抱了他一下:“不怕的,我只不过是到她那儿去一下,那么多人在那,她总不能把我嚼了吃了吧?”
叶知秋叮嘱再三,又多指了几个暗卫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
田甜刚进宫,十分拘谨,奈何在来的时候叶知秋请了位嬷嬷教了些她宫中的礼仪,虽然仍有很多不足,但装装样子已是够极了。
入宫,轿子朝东南方向走,初时建筑恢弘大气,而后婉约小巧,沿路更是放了不少花卉盆栽,直到快到了赵贵妃居住的坤宁宫,轿子才稳落了地上。
外头有宫人将轿帘挑开,将田甜搀扶了出来。阳光刺眼,头上珠翠颇多,身上的褂子也绣的忒厚重,田甜几乎是硬着头皮跟着宫人走进了坤宁宫。
入则奢靡浮华,连窗户口遮光的都是珍珠帘子,里面的摆件、幔帐、碗盏更是彩色缤纷让人目不暇接,宫人引着田甜往宫内走,田甜趁机往头顶看去,上面的藻井更是精挑细琢让人看了心生喟叹。
不得不说,赵贵妃当真是极受宠的,田甜被宫人引到大厅候着,偶然一偏头发现墙角的猫碗都是白玉做的。
在大厅内站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有人出来引见她。田甜一想,就知道是赵贵妃有意晾着她,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她以前也是个乡巴佬,站在那多看一下也当涨了世面,如此想着自己倒是挺乐呵的。
只是隐在暗处的侍卫颇有些替她委屈,田姑娘第一次进宫见赵贵妃竟被她晾着不见,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直到田甜将这屋里仔仔细细看了三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屋内才有宫女挑了帘子出来说:“田姑娘,我家娘娘叫你进去呢。”
按理来说,她是叶知秋的人,宫人再怎么也不能将她叫作姑娘,田甜皱了皱眉,跟着前面的宫女走了进去。
屋内有一股压抑又浓靡的香气,好像是什么烟尘的味道。田甜顺着宫女的意思坐在绣凳上,这才看到靠在软塌上的赵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