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海剑意一破,泰珩跌下浪头,咳出一口心头血,怨毒地盯着霁霄:“你……”
孟雪里看了霁霄一眼,拆解“光阴百代”为双剑,扔给对方一柄。
“打的好!”忽听有人笑道。竟是归清,他神情似嘲讽似得意,仿佛看到寒山同室操戈就是莫大满足,他目光越过霁霄,看向远处,冷笑道:
“你们做过什么,以为他不知道吗?只要他今夜不死,来日就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还睡得着吗早晚落得和泰珩一个下场!”
其实泰珩想错了一件事,归清根本没打算和解。霁霄已成心魔,已成证道路上最大阻碍,如何和解?
他这话不是对霁霄说,而是若有所指。并且先给人以恐惧,再给人以希望,归清话锋一转:
“我方才仔细看过,他还未彻底恢复境界。我们能齐心协力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他出一剑,伤不了泰珩性命,修行界为何还是他的天下?!”
这番话并非毫无用处。人的求生欲望会压下恐惧。十余道黑影掠至竹台,气息引而不发,蠢蠢欲动。
曾经参与过设计霁霄死亡的人们,不得不站出来,准备合力一拼,再杀一次霁霄。
霁霄目光扫过他们。各门各派的人都有,有的邀战败在他剑下,有的求他办事不成,还有的突破无望,空耗寿数。他们曾是震慑一方响当当的大人物,辈分极高。但在霁霄心中,都已不记清他们名字、道号。
同门见他们出场,或惊愕不解、或扼腕叹息,或沉默不言。
归清又道:“你们出来了,还有你们的后辈弟子、家族子侄,今夜之后霁霄若不死,岂会放过?”
孟雪里本以为,设计霁霄之死,多半是泰珩真人与明月湖里应外合,最多在加上霁霄师兄冷眼旁观,却不料修行界将近二十人都有份,各门各派都有。
他望向夜空,圆月皎洁,无限苍凉。拔剑四顾心茫然。
“我不想走到这一步。”霁霄自语道。
强敌环伺,他没有气愤,只是感到无奈,甚至是悲哀。
他重修一次,剑意更精深,反而不想用剑解决问题,但总有人逼他拔剑。
归清冷冷笑了,叱道:“开!”
随他话音,月光如道道雷霆轰下,直击霁霄,光辉刺目,银屑飞溅。
整片湖水冲天,冲起十丈高水墙,四周玉山倾颓,落石滚木轰轰而下。
明月湖大阵开启,天塌地陷,宛如末日降临。
借阵法之威,十余道人影一齐发动,各路神通击向霁霄。霁霄身影忽隐忽现,一时在山巅,一时在浪头。
一般护山大阵,有两重作用,一为撑起防护屏障,保护自家宗门;二为借用天地之力,轰杀来敌。
明月湖大阵被归清改动,舍弃屏障作用,所有威力集中在杀灭。
孟雪里心道糟糕,此处还有他们本派弟子,但归清为了借阵法威力诛杀霁霄,已然不管不顾,谁还在乎赴会宾客如何?
神仙斗法,小鬼遭殃。狂暴真元对冲,磅礴威压碾压,地动山摇之中,一些境界不足的年轻弟子辛苦支撑,若师门长辈回护不及,便坠入寒冷湖水中,或被劲气冲到湖岸山林间。
孟雪里高声喊道:“凡小乘境以下,上飞行法器速速离开,没有飞行法器的,不拘门派之别,都跟我走。”
大门派闻言,如梦方醒,急忙召出飞行法器,撑起防护屏障,载自家弟子逃离最激烈的战场,悬在空中远远观战。
小门派和散修没那么好运,孟雪里命赤初、飞羽显出巨大妖身,紫狐奔向山林,将受伤弟子甩在背上。虞绮疏骑着白鹤,俯身准备捞人。
孟雪里身形灵活,骇浪中点水飞掠,长枪挑起落水弟子衣领,扔向虞绮疏,后者一接一个准。
“坐稳了!我们要飞了!”虞绮疏其实对“飞”有很大心理阴影,他这么说,是为了给其他弟子信心,显得问题不大。
白鹤展翅,紫狐高跃,背负着众弟子,躲避滚石与巨浪,将人聚在一处。孟雪里撑起一道屏障,护住众人。
“孟长老,咱们又见面了!”混乱中有人喊道,“雪山大王”名声凶悍,他们喊不出口,仍称长老。
孟雪里一怔:“你们是……”
那群人做出挖矿姿势,还念了两句顺口溜。孟雪里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们!”
瀚海边缘挖矿队!
“刚才听说,霁霄真人还未恢复…”
孟雪里:“我相信他能胜!”
这是霁霄的战斗。他早晚要战这一场。
忽然孟雪里脸色剧变,心在滴血。只见光阴百代承受月华连击,从中断裂,那是他挚爱的宝剑!
“不好!霁霄真人的剑断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对方还有好几人,还有好几柄剑,剑尊两手空空,接下来怎么打?
强者之争,差在毫厘,归清试图以言语动摇霁霄心意:“霁霄,你以为你赢了吗?!”
归清发冠歪斜,道袍残破,形容疯癫,不复威严,他狂笑道:“你看看这人间,你举世皆敌。谁不想杀你,连你师兄都想杀你,世上只有人恨你,没有人真心待你。什么人间无敌,孤家寡人罢了!”
本该是最深的秘密,但此时此刻,什么秘密都没有意义了。
宗门地位、飞升希望,他已经失去一切。
旁人距离稍远,只听见地崩山摧的轰鸣,唯孟雪里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
归清真人伸手,云虚子惨呼一声,明月剑脱手而飞。他不甘喊道:“师叔,你说过这柄镇山神兵已赐给我!”
归清真人充耳不闻,真元灌注剑身。明月剑拿在他手上,光辉灿然,更像真正的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