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1 / 2)

他转过身,道:“朕回去了,你慢慢休息吧。朕今晚要回去陪她,她可能要生气了,朕要哄哄她,要抱抱她。”

李益道:“臣恭送皇上。”

拓跋泓道:“不要送啦,朕不稀罕你虚情假意。”

李益伏地,久久没有起身。

判决下来之后至行刑前的这段日子,李益和李羡被关到同一间牢室中。李羡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狱中一直重病,精神也受了极重的摧残,夜夜发梦说胡话。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感情一直不太好,也是逢到挫折,才渐渐又亲近。狱中相偎相依的日子,他们说了许多话,谈起家事、幼年和过往,都是惆怅不已。

谁能料到,他们兄弟,一生不睦,而今竟然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此生已落幕。

李家因罪入狱,慧娴得到消息,匆匆寻逃。高曜来信表示愿意庇护李家,慧娴遂带着阿龙,刚满两岁的老虎,还有李羡的一双儿女,端端和阿芳逃去长安。她在长安呆了三月,日日以泪洗面,同时千方百计想营救丈夫和大哥。

这段时间,高曜也动用自己的力量,试图营救李家,然而不成。上头皇帝压着,死盯着这起案子,李因更是一门心思的试图利用此案将太后一并拉下水,高曜也没有能力伸手。

最后,李家还是被定罪了。

李氏被叛夷三族,李益李羡兄弟被叛凌迟。

慧娴听到这个消息,当场直接晕了过去。

她在床上病的奄奄一息,汤药不进,高曜关切寻医给她诊治,没有任何起色。一个月之后,京中有人来,送来李益的几件遗物,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有几件随身佩的玉佩。

衣服是洗过了的,然而很破,袖子和纫的边子很多地方都磨白了,有些地方还隐隐约约看到未洗净的血点子血块,颜色发暗。那是她离开京城之前,她亲手为他做的衣服。

一针一线,都是她用手缝出来的。

那把梳子……。

她忽然想起,问来者:“那把梳子呢?”

来者说:“并没有什么梳子。”

她说:“有的,肯定有的。”

他身上有把小小的玉梳子,是他最喜爱的物件。经常挂在身上,做个小装饰。样子挺可爱的,但是她不知道这物件的来路。

作为夫妻,他身边的每一样东西,她都知道来路,唯独这把小梳子不知道。问他,他说朋友送的,但是哪个朋友,他又不说明白。她问过几次,他含糊其辞后,她就不问了。

妇人的敏感告诉她,这东西,很可能是另一个女人的。

梳子不见了。

是她。

那个女人,是她害死他的。

她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害死他的。

他太傻了,太蠢了,竟然为了个女人送了性命。

她捧着这身衣服,脸贴在上头,痛哭失声,泪流不止。

他死了。

只留下这身带血迹的衣服,上面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离京前的那一次,竟是夫妻的最后一面。

她哭着道:“他的遗骨呢?大哥的遗骨呢?”

来者告诉她:“太远了,遗骨带不回来,留在平城了。”

她再次痛哭。

高曜劝慰她要节哀顺变,表示会收留她,不会让他们母子流落。高曜的夫人,小妾,也一并来劝她。

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她的悲伤。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知道他死了。

他死了。

她的丈夫,此生唯一的丈夫。

众人劝慰了一场,最终还是离去了。这个节骨眼,高曜也没法安慰,心想等她冷静一会也好,放声大哭一阵,发泄发泄吧。他让下人将孩子带出去,将房门给她关上。

她在房中枯坐了一下午。

他死了。

她拿起一段披帛,悬到梁上,打了个结。她踩上凳子,将自己的头放进那绳索里,踢掉凳子。

老虎,阿龙,端端,阿芳,她通通不在意了。她本就是自私的女人,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李益死了,李羡也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她也已经是朝廷在录的逃犯罪人了,活着也是蝼蚁般苟活,孩子,她也保护不了。就这样吧,她宁愿到地下去找他,兴许还能够相见。

她想到冯凭,万般怨恨。

你害死了我的丈夫。

她心想。

可你夺不走他的。

他还是我的,他去哪,我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