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亲亲热热地拉着钟湘的手,笑声爽脆:“妹妹别听老太太口是心非,她早等急了,听说你来了,就怕你跑了似得,赶忙地就奔出来了。”
“听你嫂子胡说,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还奔得动么?”
说笑着进了屋,钟湘扶着钟母在上首坐了,便与谢安歌带着儿女准备行大礼。
钟母刚坐下呢,忙站起身把他们夫妻扶住:“一家子闹这些虚礼做什么。”
可谢家兄妹也不等爹娘吩咐,便规规矩矩地跪下去磕了头:
“外孙(外孙女)拜见外祖母!”
看着底下这几个钟灵毓秀剔透可爱的孩子脆声给自己请安,钟母连叫着好孩子,带着皱纹的眼角又晶莹的泪花闪现。钟源和王氏忙去将孩子们一一扶起来。
钟湘和谢安歌又与两位嫂子见了礼,谢家兄妹也跟着见过舅母们,钟家的少爷小姐们也上前来拜见姑姑姑父。
等长一辈的礼行完了,小一辈地也互相见过。
尽管大家都长了几岁,容貌也与当年有所差异,但毕竟大多还认得,一一都互相见了礼。
谢兰馨自然谁都不认得了,但好在跟着哥哥们行礼便不会错。
等小一辈的,世子大表兄的女儿、三岁的钟灵也见了表叔表姑姑。钟源便带着男丁们告退,把场地留给女眷们。
王氏就向钟湘解释不在场的几个人的去向:“世子妇还在坐月子,哥儿也还没满月,就不抱出来见姑奶奶了,妹妹可别见怪。至于三弟,本来说好了今日妹妹回京,和国公爷一起过来接的,只是夷安公主那边的帖子下了,只能和三弟妹一起过去了,这不,让梧哥儿、梨姐儿代三房在家候着吗?怠慢之处,妹妹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第三十二章 矛盾
钟湘的三哥钟泽是幼子,钟母向来疼爱,选媳妇时也是千挑万选,选中了淮阴侯府的嫡长女冯氏,冯氏貌美端庄又多才,与夫婿感情不错,而钟母爱屋及乌,对她也偏疼几分,王氏向来有些眼气。
只是王氏只是个填房,娘家也寻常,本来就比不上冯氏,说话自然也不响亮。不过王氏刚嫁进来地时候,淮阴侯府也有些没落了,尽管冯氏的兄长冯建尚了夷安公主,但那时候的夷安公主圣眷也是平平,差距还没那么大。王氏仗着嫂子的身份,还能抗衡一二。
但从当今皇上登基后,夷安公主权势日重,淮阴侯府也就起来了。冯氏在家中是娇养的嫡女,嫁到宁国府又是幼子媳妇,本来性情也就不算和软,随着娘家兴旺,她的脾气也就跟着起来了。
像这次,明明前几日,冯氏还和王氏在婆婆面前笑语盈盈地讨巧,话里话外都表现得多欢迎小姑子似的,可真到了今日小姑子到了,她却说什么夷安公主早下了帖子,让她全家去赴宴,日子正好撞上了,她又不好不去,只能让两个小的在家恭候,说得多为难多不得以似的。
可是,她带走的却是嫡子嫡女,留下的是庶子庶女,这不是打小姑子的脸是什么?
王氏知道三房跟小姑子关系更好些,因而故意指出替三房的怠慢,让婆婆和小姑子都看清楚冯氏的捧高踩低,以后好不要对三房那么偏心。
钟母也知道这大儿媳的心思,但此时主子下人这么济济一堂的,当众给小儿媳妇没脸,却自己也跌份,因而便假作不在意道:
“她这也是有事,夷安公主又是她娘家嫂子,又是长公主的身份,给她下了帖子,她不好不去的。”心中对大儿媳妇今日的话也有些不喜。
钟湘也听出大嫂挑拨的意味,只是淡淡地道:“这有什么,以后我就住在临近,见面的机会多了,迟一天早一天又什么关系。”
她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想怎么样,毕竟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和娘家的嫂子有什么好闹的。
不管三嫂是什么原因今日不来接她,反正以后总会见面的。如果三嫂真的想以此来做下马威,钟湘倒觉得可笑了,难道三嫂以后还能当面给她这小姑子脸色看不成?还不是要好好的说话。至于背后如何,谁管那么多呢!
王氏见婆婆和小姑子都神情淡淡的,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平,原以为至少有几句含沙射影的话可以听听,到时候传到三弟妹的耳朵里,也让她气一场,没想到婆婆和小姑子都这么不动声色。
不过她转念一想,表面上不生气,不等于背后不生气,她就并没有再多说,笑了笑,把话题转开了:“也是呢,谢府跟咱们家就隔了一个坊,以后妹妹回来可便利多了。”
王氏又见自家女儿文采虽然和侄女、外甥女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神情却有些不耐烦,知道她觉得听她们说话无趣,便道:“外甥女也有三年没来了,怕也陌生了,不如让采儿和梨儿带她到各处走走,姐妹间也熟悉熟悉。”
钟母便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梨儿、采儿,好好带你们表妹去花园子里玩会儿。”
文梨和文采忙起身应了,“是,祖母!我们会带着阿凝妹妹好好玩的!”
说着这两姐妹便带着谢兰馨出去了。
王氏又陪着聊了几句,知道婆婆和小姑子分别三年,必有许多话要说,就借口去准备晚宴,告辞了。
李氏本就隐形人一般,她见王氏走了,便也福身道:“娘,子栓也快下学了,我去看看丫头有没有给他熬好药。”
钟湘忙问:“子栓怎么了?”
李氏忙道:“妹妹别担心,子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天身体有些虚,我让大夫给他开了几帖药,补补身子!”
“你去吧!我这里还有几支宫里赐下的老山参,待会让牡丹给你送去,让栓儿好好补补。”钟母对二儿媳妇很是怜悯,二儿子过世得早,留下的遗腹子还是个病秧子,可叹李氏以前那么伶俐的一个性子,如今变成这寡淡无味的样子。
“娘,这可怎么使得?”李氏忙推辞。
“这是给我乖孙子的,你就别推辞了。”钟母对她切切嘱咐道,“去吧,好好照顾栓儿。”
李氏这才谢了退下。
钟母身边的大丫鬟牡丹就奉命去取参,另一个大丫鬟芍药也知趣地带着丫鬟们退下,屋里便只剩下钟母和钟湘母女俩。
见没了旁人,钟母就长长叹了口气:“唉!湘儿你也看到了,你这三个嫂子啊,没一个让我顺心顺意的!你二嫂不说,是命苦,你二哥早逝,她只有栓儿这么一个儿子,身子骨却不太好,三不五时地总要病一场,她整日守着栓儿过日子,哪有什么开心的时候。你大嫂子呢,虽然嘴甜,待我也恭敬,可作为宗妇,她还差点,总是争强好胜地跟妯娌攀比。你看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还好是在你面前说呢,若是外人听到,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钟湘忙劝道:“大嫂毕竟还年轻,娘好好教导就好了,再说,我看大嫂还是有分寸的,家里的事,不会拿到外头去说。”说起来王氏的年纪比她还要小四岁呢。
钟母便道:“现在还算把得住,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你看冯氏,刚进门那会儿,多会讨乖卖巧,待你多细心周到。我也心疼她,就是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也没有塞人,倒是她自己怕人说,提了两个姨娘来,但自己没生下儿子就不让生,这些也就罢了,好歹过了几年还是给我生了个乖孙,后来也让姨娘们生下了梨儿和梧儿。可随着当今皇帝登基,娘家起来了,她的态度也就渐渐变了……”
说起冯氏,钟母就是一肚子苦水,唠唠叨叨地跟女儿好一大通抱怨,越说越气,道:“……就像这次,明知道你回来了,还硬说夷安公主早下了帖子,她已经应了,不好推脱,就带着三房一家子去赴宴了,真是一点不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她女儿要回来又不是临时才知道的,算着日子也知道就在这两天,要识趣的媳妇,怎么会应下这几日的邀约,就算应下了,夷安公主是她娘家嫂子,她好好说,有什么妨碍?夷安公主如今有哪几日没有宴会?缺席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可冯氏偏拿这个作借口。
“娘,也不能这么说,夷安公主虽然是嫂子,也是君呢,三嫂不好推脱也是有的,您别多想了。您年纪也大了,如今曾孙都有了,只管含饴弄孙就好了,人哪有十全的,嫂子们就算真有一点儿不足,您多包容,也就过去了。”钟湘虽然对这位三嫂也有些不满,但在钟母面前还是为嫂子说好话。挑拨娘和嫂子不和,对娘也不好。
钟母感叹道:“有你这样的小姑子,真是她们的福气。”钟母年轻的时候气性大,老了已经收敛不少了,但要不是女儿时不时的安慰她,她和几个媳妇也不会这么安安稳稳的。
钟湘便笑道:“娘也太偏心女儿了,要不是您有眼光,几个媳妇都不错,女儿也不会违心说好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