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在杭州的日子相当忙碌,上午继续当他的师爷,陪着胡宗宪尽快熟悉政务,下午则是和当地的士绅豪商拉关系,套交情,商量怎么发财,怎么拓展运河票号的业务,乡勇该如何编练……
有时到了晚上,唐毅还要出入一些文会,当然他不是去吟诗作对,而是寻找组织——心学门人。
唐毅陆续拜会了浙中王学的风云人物,还见到了执牛耳的大佬王畿,对于乡勇的提议王畿非常赞许,他答应唐毅,等下次心学门人聚会的时候,另一位大佬钱德洪也会前来,大家优先讨论乡勇的事情,而且王畿还拍着胸脯保证,赞同的可能性极高。
心学在浙江的影响力极大,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本地的士绅商贾,只要他们同意支持,乡勇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除此之外,唐毅也把浙江的官场摸了一个透,王忬身为总督,自然执掌最大的权柄,不过浙江的巡抚郑永昌,布政使,按察使,这些人都是严党,或者亲近严嵩的,没少和王忬明争暗斗。
杭州知府叫马宁远,本来是甘肃的一个县令,因为肯做事,被破格提拔,一路升到了知府的位置,此人没有什么党派色彩,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只要上峰交代,不管多难,都会尽力做到,不叫苦不叫累,算是王忬最好的助手。另外杭州府的同知就是原本的巡按御史陆有亨,此人是典型的清流,为官刚正不阿,但是也酸得吓人,很不好打交道。
再有就是杭嘉湖的兵备佥事刘焘,他和唐家父子也算是有些交情。老爹到了浙江之后,管辖的是绍兴、宁波、台州等地,和刘焘正好两分浙江。
看起来情况虽然复杂,不过可用的牌不少,老爹赶到之后,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连续跑了十来天,眼看着一切都有了眉目,唐毅也轻松起来。
俗话说保暖就那啥……唐毅不由得想起了王姑娘,从京城南下,也没来得及回太仓看一眼,就跑到了浙江,只能和小丫头靠着书信倾诉衷肠,从字里行间唐毅看得出小丫头虽然极力装着平静淡然,但那种骨子里思念是骗不了人的。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半都太单纯,尤其是如同王悦影一般的纯粹的女孩,一旦动了情,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不让小丫头苦等,唐毅决定要摊牌,凭着他和老爹的身份,足够配得上王家了,就不信王忬不点头!
唐毅带着沈林,准备了几样礼品,兴冲冲到了总督府,还没等进去,就看到了一个人骑着马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到了总督府门前,下马的时候直接摔在了地上,艰难爬起,就往门里冲。
没走几步,就扑倒在台阶,嘴里头喃喃喊道:“总,总督大人,有,危险!”
守门的卫兵慌忙跑过来,把他扶起,就往里面跑。
什么!唐毅一见,顿时感到不妙,急忙冲上去。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敢闯总督衙门!”守门的士兵一下子拦住了他。
唐毅焦急地说道:“我是你们总督的外甥,我要进去。”
“呸,少乱认亲戚,总督大人不在,还不赶快滚!”
唐毅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帮看门的都是一个德行,狗眼看人低。正在他焦急地转了转去之时,胡宗宪飞步仓皇,跑了过来,一见唐毅,急忙伸手拉着他往里面走。
“先生,大事不好,快跟我进去。”
自从那天晚上,守门的就认识了胡宗宪,连屁都不敢放,直接让他进去。
来到了正厅之上,已经聚集了好几位官员,坐在中间的五十出头,留着山羊胡,正是巡抚郑永昌,在旁边还坐着杭州知府马宁远等人,大家都愁云满面。
胡宗宪大步走进来,大家把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郑永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胡大人终于来了,俗话说能者多劳,怕是要劳烦你了。”
胡宗宪不置可否,坐在了最后一张椅子上,双手按着大腿,问道:“中丞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赐教?”
“唉,前些日子总督王大人布置人马,攻击海上倭巢,一战成功,消灭倭寇数百。刚刚传来报捷的消息,我们都兴冲冲赶过来。可是哪里知晓,有一伙倭寇突然杀入总督大人临时驻扎的镇海,如今大人的生死不知……”
“中丞大人!”胡宗宪豁然站起,怒吼道:“总督大人乃是朝廷钦命的封疆大吏,他要是出了点差错,咱们谁都别想保住脖子上的脑袋。你们怎么还这么安详,难道就不知道救人要紧吗?”
郑永昌被说的老脸通红,手足无措,半晌叹口气,“胡大人,稍安勿躁,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可是杭州城中,一个可用的兵将都没有,难道你让我们出城送死吗?”
“笑话,偌大的杭州城,怎么没有兵了?难道狼士兵不是人吗?他们有三五千,就驻扎在城外!”
他一提到狼士兵,顿时众人的脸色都变了,突然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正是按察使何茂才,他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捂着腮帮子,猛地把两手拿开,只见脑门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红肿高大,腮帮子更有一个大巴掌印子,狰狞吓人,嘴唇都肿了起来,他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愤愤骂道:“那帮家伙根本就是野人,不服管教,本官亲自去军营,让他们出兵。好啊,他们非但不服命令,还动手打我,本官势必上书,参他们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