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馆里的茶确实不错,要不是工作忙,我大概会天天泡在里面。”
他拎起旁边的琴袋,从前面的小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子,红色心形的。清脆的一声响,指甲便进了小盒子里。
他将小盒子重新装回去,百宝箱般地,又摸出了一副圆形的金边眼镜。
在孟新堂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他将眼镜架到了鼻梁上。头顶的树冠很茂,漏下来的光很少,可恰巧有那么一缕,化成一个金色的光点,顺着他的眼镜框溜了一圈,停在了圆形的最高处。
戴上眼镜的沈识檐斯文又不沉闷。孟新堂从没想过,他会同时用“少年”和“老成”形容一个人。
很奇妙,也很动人。
“新堂!嘛呢?”
孟新堂刚要说话,却被这突然的闯入打断。他回身,看见魏启明正朝他走过来。
“哎?你们俩认识啊?”
“刚认识,”孟新堂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别的信息,“怎么,你们认识?”
魏启明哈哈地笑:“我不是闲着没事总出来跟大爷们聊天么,他老混在一堆大爷里,一来二去就熟了。得,既然你们也认识了,一块坐会儿吧,正好该吃午饭了,我让他们弄点面条。”
孟新堂自然是十分乐意,连连应和了两声。
沈识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道:“成,我先把琴搁回家,再回来找你们。”
“得嘞。”
直到沈识檐拎着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孟新堂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方向。
“嘿,”魏启明碰了他一下,瞥眼,“还看什么呢?”
孟新堂笑了笑,没说话。
魏启明招呼着他进去,孟新堂却说:“你先去,我抽根烟。”
“啧,我怎么看你现在抽得这么凶,你现在一天几根啊?”
孟新堂正好刚把烟盒掏出来,他用食指挑开盖子,亮给魏启明看:“昨天打开的。”
还剩三支。
魏启明噎了一下,颇为认真地问:“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忍不住啊。”孟新堂夹出一支烟,点了火。他冲魏启明抬了抬下巴:“你先进去,我抽完进去。”
魏启明又“啧”了一声:“你可少抽点吧,现在看你抽烟我都害怕。”
“不至于。”孟新堂嗤笑。
反正劝也劝不住,魏启明也不管他了,又嘟囔了两句便转了身。
孟新堂抽完一根,沈识檐还没回来。他把烟盒掀开,盖上,将这动作重复了好多遍以后,又抻出一根烟来。掂了掂已经空得只剩一根烟在左右摇摆的烟盒,孟新堂不得不承认,最近确实抽得凶了。
凶也没办法,他朝着高处吐了口烟气,眼前糊了一片。
“我看您好像挺爱抽烟的。”再回来的沈识檐,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不同于回答魏启明时的随意,孟新堂这回停下来,用夹着烟的手轻抹了下鼻子,解释道:“平时累了就抽,抽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他递出烟盒,问:“来一根吗?”
沈识檐的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淡笑着摇头:“我对这个倒不热衷。”
孟新堂很快就将烟摁灭,半根烟就这么被投进了垃圾桶。
“嗯?”沈识檐奇怪,“不抽了?”
“嗯,走吧。”
说完,孟新堂迈开步子走到沈识檐前面,到了门口,抬手掀开了竹帘等他进去。
大堂里,魏启明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一个小伙在旁边站着,听他布置着菜。
桌上凉了的茶已经被撤走,不过许是因为生意太好,那摊水还未被擦掉。孟新堂本欲自己坐在那个位置,未料沈识檐已经先他一步,坐了下去。他忙请过堂的小哥拿块抹布过来。
“识檐,你要什么卤?”魏启明隔着桌子问。
“我不挑,都可以。”
“那就都来西红柿鸡蛋吧,再弄点炸酱。”
沈识檐忽然插嘴道:“不过你这是个清茶馆吧,咱这么在这吃饭合适么?”
魏启明笑得很不正经,还冲一旁的小哥打了个眼色。小哥微一颔首,从柜台那里拿了个立牌过来,戳在了桌子上。
“老板及朋友专享。”
沈识檐歪着身子看了一眼,立马笑出了声,连连点头:“魏老板很厉害。”
孟新堂早就习惯了魏启明的无厘头,没空搭理他。他问沈识檐:“识檐,是哪两个字?”
沈识檐侧头看向他,笑了笑,继而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被孟新堂洒在桌子上的那一小摊水。湿润的手指在桌子上起起落落,两个字便落了出来。
识檐。
让人看得发怔。
孟新堂只觉得这人一举一动都有别样的味道,连低眉垂眸落成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兀自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