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毕竟是医院里的事儿,一般情况下都不宣扬,上年纪的医生顿了顿,问道:“你是谁?”

“我是他弟弟,我叫许言午,”许言午也不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了,转头问年轻医生,“手术室在哪?”

年轻医生明显看着有点儿懵,但还是立刻回答说:“五楼,电梯出来左转走到头……”

话没说完,年轻医生就看见刚才安安静静看着书的青年已经冲了出去。

门口的医生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不停地回想着,“许言午”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啊?”年轻医生也觉得不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哦,你也别忙了,跟我上去看一眼,刚护士长告诉我,护工说今天打扫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维生素片,怀疑他们根本没给老人吃药,是拿维生素片替的。”

年轻的医生愣住:“可是上午……他们挺着急的……”

“着急个屁,榨干老人的最后一滴血,开始的目的我不敢说,后来就是奔着讹钱来的。”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一起往楼梯间走,年轻医生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眉毛拧得厉害。老主任以为他是在为刚得知的事情震惊,念着他还小,怕给他造成什么阴影,边走边开导了两句。

“在医院,什么事都可能见到,别觉得残忍,以后你就明白了。虽然不能把人想得太坏,但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好。”

“不是,主任,”年轻医生摇了摇头,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其实我是在想,沈医生是真的看不出来是因为停了药病情才恶化的吗。”

脚步匆匆,在这样紧赶慢赶的慌乱中,谁也没办法真的冷静下来去分析事情。老主任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已经见过不少这种让人寒心的事,而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都只会重复一句话:只要手术成功就好。

“只要手术成功,就没事。”

可下半句不好的后果还没在老主任的脑袋里想全,他们就已经听到了手术室门口纷乱。年轻的医生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加快了脚步。他太着急,没留意前方,撞上了一个很高的男人。

“抱歉。”他连忙说。

膝盖感受到了一阵温热,是一大袋子的中药包。

“许言午!”

年轻的医生忽然听到沈识檐的一声大喝,正要跑起来,却看到身边的男人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孟新堂刚才还不确定楼梯上那个闪过的人影是许言午,但看着像,就跟了上来。没想到走到这儿就听到了沈识檐的声音。

“你们赔我爸的命!”

孟新堂在听到沈识檐的那一声喝之后,就已经心知不好,可现场比他想得混乱很多,他见过医闹的新闻,上次也在医院经历过那次不算严重的医闹,此刻他是胆战心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的手里会拿着一把水果刀。

沈识檐还穿着手术衣,口罩也没摘下来,凝着眉沉默地与面前的那帮人对峙着。他左手拽着许言午,将他压在身后,不让红着脸的少年靠前。

“先生您冷静一点,听我说,刚才我已经向您说明情况了,我们已经询问了相关人员,也调了监控,病人并没有按照我们医生的处方服用后续治疗的药物。在这次手术之前我们也已经将手术性质、可能后果跟家属说了,这位女士也签了字,您不能这样闹。”

“我闹?我爸都死在手术台上了你说我闹?我姐什么都不知道你让她签!这不是明白了欺负我们吗!别的我不管,我爸死在里面了,上次手术完你们说了很成功的,这又算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草菅人命。”

孟新堂管不得别人,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一边,向着沈识檐冲了过去。那时他竟然只剩了一个念头,不管怎样,他必须站到他身边。

谁知那个男人在混乱中突然回了头,看到跑来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疯了一样地喊:“你们仗着人多想打架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不把钱赔了我告死你们!我们这是一条命!”

男人手里的刀子一直胡乱地挥舞着,后面跟着的家里人也失了理智一般一股脑跟着冲了上来,有个妇女一边哭着一边去拦他们,却马上被几个男人推到了一边。

谁也不知道那刀子最后扎在了哪,几个护士只看到了被刀子带起来的血,瞬间尖叫了起来。

沈识檐一直身在混乱的中央,死死地拽着许言午不让他到前面去,他只觉得那个男人的脸刚朝自己压过来的时候,忽然被一道熟悉的身影隔开,紧接着,就是那一声声尖叫。

还是见了血。

许言午终于挣脱了沈识檐,沈识檐还听见他怒极了、不管不顾的声音:“我操 你大爷!”

他看到许言午像个发了疯的猛兽冲向了那堆人,而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竟然又看到了母亲那张流着泪的脸。

老主任没能上得去前,可因为这一声骂,让他终于把脑袋里“许言午”这个名字跟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得有十年了吧,十年前,这个叫“言午”的少年,也骂过这句话,还流了满脸的鼻血和泪。

那天,沈时旬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