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2 / 2)

小鬼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它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生人,后头的鬼魂们同样发现了不对,一瞬间寂静无声,只剩下阴风吹拂着堂里垂落的红绸。

“大人接受了。”

“大人接受了——”

“生人不能吃了。”

“大人……”

它们中响着低低的私语,小鬼定定地打量他,看的杜云停头皮发麻。

【它干嘛?】杜云停说,【不打架了?】

【不打了。】7777也松了一口气,【你这个鬼老公接受你了。】

杜云停:【……】

杜云停:【???!!!】

杜怂怂瞬间炸了。

卧槽,谁要这鬼老公接受啊——他从头到脚都是属于顾先生的!

别的人,都不要肖想他的肉体!

别的鬼也不行!

【没事,】7777说,【反正人已经不在了,等回去阳世,你该怎么找顾先生还怎么找顾先生,多为这位前夫烧一点纸钱,找人做做法,应该就没问题了。眼下还是从这儿离开要紧。】

杜云停一想,觉得有道理,登时不握招魂幡了,改为紧紧握着红绸。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红绸冰凉,好像有一股凉意顺着布料爬上了他的手。

他不曾看见,鬼魂们却都看见了。在生人的身后,慢慢涌起了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低垂着眼,只露出略高的眉骨和较深的眼窝,一只手拉着红绸垂在身边。

它们忽的一颤,谁也不敢再动,低下头去。

大人……

那位大人拥着生人,望也不曾望他们一眼。堂中挂着的白帷幔忽的呼啦啦飘起来,一瞬间全换为了鲜红的,杜云停还不及细看,便感觉眉心一凉,已然昏睡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换了地方,正躺在张柔软的床上。

杜云停怔了怔,率先去看自己的手腕——那上头还留着青紫一片的痕迹,醒目的很,提醒着他昨晚那一切并不仅仅是梦。他再往床头看,瞥见床头上放着一块绯色的玉,7777也看见了,说:【那应当是你的鬼老公送给你的。】

杜云停很有志气,拿都不拿一下,势必要和别的人及鬼划清界限。

他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来得及去查看原主的回忆。

原主叫路澄,父母已亡,目前住的地方是他名下的一套小公寓。

路澄的八字轻,按照年幼时来为他看相的大师的说法,容易被鬼缠上。他自年幼时便常常啼哭,又或是指着空中说上头站着个影子。他的父母为他求了不少人,最终整整磕上了山,才从早已退隐的方丈那处求来了一个平安符,开了光,让他随身携带,保他平安,那时路澄六岁。自那之后,他没再见过鬼。

可关于鬼的回忆,路澄却还记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鬼是怎样在他身边流着涎水张嘴咬他的。这些记忆让路澄极其怕鬼,只是看到与鬼相关的电影都会浑身发抖。

他的同事都知道他这个毛病,谁也不会在他面前提神鬼之事。直到这一年,公司挖来了一个新同事。

新同事叫杨达,可巧,与陆澄的出生年、月、时辰都完全相同,两个人私下偶尔说起,陆澄才知道对方也同样被鬼纠缠了几十年,有许多次险些丧命。

他是个善良的性子,既然自己有解决办法,自然不会绝口不提。他与杨达细细说了平安符的事,让杨达也同样去求。

然而杨达得到的消息并不怎么好,那位方丈早已圆寂,旁人的平安符并不能阻挡这些鬼魂。他兴兴而去,悻悻而回,接连几日都没了笑容。

陆澄心中难免愧疚,却也没有办法。他这一个平安符,并不是轻易得到,是他父母满怀赤诚磕了几千个台阶,才换来那方丈一句“有缘”的。有父母的情意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平安符让出去。

更何况如今父母都已辞世,陆澄每每摸着装符的荷包,总能在心中得到点慰藉。

杨达看起来倒也不在意,仍旧正常与他相处,言语之间很是殷勤。陆澄心里头觉得对他不住,难免又多照顾他,两个人有来有往,慢慢地生出点情意来。

三天前,杨达与他表了白。那一天两人喝的都有些多,陆澄在桌上昏昏沉沉睡了片刻,醒来时已经被杨达送回了家。

他并不知道,他的平安符已经被换成了别的。

那是一小截红绳。

杨达不是什么善茬,他又怕鬼,又想用鬼,他想从鬼那儿要来泼天富贵。然而这哪儿有那么容易?因着贪心,他跟着人一同下了墓。

他从墓里头捡来了许多值钱的财宝,装了满怀的金子。但这些金子在抱出来后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一小截红绳飘落下来,落在他手掌心上。

当晚,他就做了梦。梦里有鬼魂拖长声音告诉他,他已经与鬼定下了婚约,七天之后将去拜堂。

第二天,同样还是这个梦,只是时间变为了六天。

第三天……

杨达几次想要把绳子扔了,但无论他怎么扔,绳子最终都仍然会回来。他试过烧,试过埋,试过千奇百怪的方法,甚至把它扔进搅拌机里搅碎。但都没用,不管他尝试多少次,转眼间,绳子又会回到他手心里。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询问了同行当的人,要是人和鬼拜堂成亲会怎么样。

同行斩钉截铁告诉他,会死。

杨达还不想死。可同行说,接了人的东西便算是同意了婚约,那阴婚上记载了人的出生年月,除非找个同年同月同时辰的,也就是同八字,还有些可能移花接木、瞒天过海。

他还说,那一座大墓已经被发现许多年了,有很多人都进去拿过东西。他听前辈说过,他们手中也都剩下了那么一截红绳。

他们谁都没活下来,都在夜深人静之时选择了上吊。

只有一种办法,那便是找个替代者,唬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