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有自己饿着肚子,大人却在享受美食的记忆。
所以她有些懵,看到对方递过来的纸盒子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包子的时候,变得更懵。
……
一个小包子是真的有点少。
尤其,方永年还听到了陆一心咽口水的声音。
“我去给你买早饭。”他终于有了做叔叔的自觉,穿外套的时候环顾了一眼空荡荡的实验室,楼上还关着一堆实验用动物,改口,“你跟我一起下楼,我带你去吃早饭。”
陆一心还在看那颗小包子。
雪白的面皮,皱褶的地方浸润着馅料的汁水。
她趁着方永年低头扣外套的功夫飞快的拿起包子,一整个塞进嘴里。
再次抬头,又一次和这个长着乱蓬蓬头发的叔叔四目交接。
“走吧。”方永年笑了。
这丫头,一个包子下去,脸上表情才终于生动了起来,哭红的眼睛滴溜溜的,再也没有刚刚一脸严肃戒备的样子。
能用吃搞定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
食堂里的豆腐包子已经卖完了,方永年给陆一心买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陆一心先在豆浆里加了两大勺白糖,然后把油条浸进豆浆里,直到油条上沾满了豆浆,才拿起来咬了一口。
和方永年一模一样的吃法。
方永年又笑了,生平第一次有了喂养宠物后的满足感。
刚炸好的油条金黄酥脆,热气腾腾的豆浆温暖了陆一心从凌晨开始就乱七八糟的心,她眯了眯眼,终于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位陌生的叔叔,是个可以尝试接近的人——因为他每次给她的东西都很好吃,豆腐包子,还有油条豆浆。
“我外婆回家是因为想我外公了。”她咽下了嘴里的豆浆,开口说的话没头没脑的。
方永年正在回想早上理的那些数据报告有没有遗漏的,听到陆一心突然开口,反应迟钝的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她不是老年痴呆,她只是想我外公了。”开过一次口,后面的话就变得简单了。
方永年愣住。
小姑娘在辩驳。
十岁的孩子,已经能够清楚的知道,痴呆是一个贬义词,她在向一个陌生人解释,自己的外婆凌晨出走的原因。
甜豆浆雾气袅袅,小姑娘说完了两句话,抿紧了嘴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她想要的,可能也不过只是他刚才心不在焉的一声嗯而已。
“那不是痴呆。”他突然有了解释的心思,“那是一种病,因为神经细胞损失导致的不可逆的、退行性脑疾病。”
陆一心呆呆的。
方永年下巴比了比豆浆,示意陆一心继续吃。
陆一心很乖的喝了一口豆浆,咽下去之后又有了新问题:“那……吃了药能好么?”
那一段短短的解释,她只听懂了病这个字,比痴呆这词舒服,听起来好像更有希望。
方永年沉默了一瞬。
“目前没有药能治好这种病。”十岁,是一个已经可以和她说真话的年龄,十岁的孩子,应该要学会理解希望和现实的距离。
陆一心垂下眼帘,把油条在豆浆里搅拌了半天,抬头,有些不服气有些气愤:“我爸爸是研究药的,他一定能救我外婆!”
方永年摘下眼镜,手指在眼镜框上来回。
“治这种病的药总有一天可以研制成功。”他没有正面回答陆一心的问题,因为他没办法向一个十岁的孩子解释研究药品的漫长周期和复杂过程。
陆一心却笑了。
吸了吸鼻子,揉了揉还是有些红肿的眼睛,用十岁的逻辑快速的下了结论:“所以我外婆也总有一天会好的。”
方永年不再说话。
陆一心却像是得到了大人们的宝贵承诺,满腹心事瞬间有了转移的方向。
“你和我爸爸一样,是研究药的么?”
“我可以叫你叔叔么?”
“你叫什么呀?”
“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么?”
“我还能再吃一根油条么?”
……
那一年,是方永年和陆一心第一次见面。
那一年,是很多很多事情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