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扬的,软声软气的。
方永年握着她的手转身。
黑暗中,陆一心的眼睛亮晶晶的。
方永年把她那只作乱的手拿开,放到了自己义肢接受腔的地方,声音很哑,说的很轻:“我……害怕了。”
刚才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一个都没有用上。
他爱得太深,等所有的一切都触手可及的时候他突然就推不开那扇门。
近乡情怯。
和陆一心在一起之后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两人的差距,对父母,对外人,对所有其他的旁观者,他都挺直着腰,厚着脸皮假装自己很镇定。
陆一心家人没有提到残缺,他们认为这不是大问题。
他们家里的人把差距放到了双方父母身上,絮絮叨叨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们最亲最近的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摊上台面,所以订婚的时候,那些人只能欲言又止眼神交流。
那是来自亲人的善意,但是他不能厚着脸皮真的假装这一切就能那么云淡风轻的过去。
他在逞强,这种逞强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卑。
他假装自己仍然是四肢健全的样子,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强大,这几年他做了一个制药研究员可能要六七年才能做完的试验,他终于快要靠近成功,可是临门一脚,真正肌肤相亲的时候,他仍然会有切肤之痛。
他……害怕了。
他就这样在黑暗中看着他的姑娘,无助的把她的手放在他右腿的截断面,膝盖以下十公分,他还能留有膝盖,所以适应义肢可以比较快,所以走路的时候,可以更加完美的假装自己是正常人。
但是,他终究不是个正常人。
他被卡在半毁的轿车里,右脚被钢板刺穿,五脏六腑都痛得像是被挪了位置,他清醒的听到施救人员告诉他:先生,您的右腿已经坏死,必须截肢。
他从来没有听过那么荒谬的告知,因为在告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锯子。
他并没有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再光鲜亮丽的履历也没有办法把他从那场噩梦中拉出来,也许这一辈子都很难。
他知道他自己的手在发抖,截断面开始疯了一样的疼痛,他呼吸粗重,额头开始出汗。
陆一心翻身坐起来,捧着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她一点点的帮他把冷汗擦干净,黑暗中,已经长得很有女人味的圆眼睛微微的弯起。
“我也很怕。”她声音小小的,贴着他的耳朵。
“我们一直都在找借口。”她娇娇软软的,一边说一边亲吻他的嘴唇。
他们真的一直都在找借口,他的行动力那么强,陆一心那么横冲直撞,但是就冲着刘米青在订婚宴上的要求,他们两个居然老老实实的遵守了。
两个连辈分都顾不上就相恋在一起的人,居然就听话了。
“我怕好多东西……”陆一心用咕哝的音量,“我怕你突然就自卑了然后就站起来走掉……”
这是她想到的最可能会出现的画面。
方永年嘴角扯了一下,他刚才确实有这个打算……
“我怕脱了以后你会突然幻肢痛,然后我们就变成现在这样。”她皱着眉头,皱着脸。
方永年苦笑,拍拍她的头。
“我其实还怕过更具体的……”陆一心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比如……姿势什么的……”
她是纸上的将军,这方面的求知欲从来没有不旺盛过。
方永年对着黑漆漆的夜色叹了口气。
“情侣真的会有默契……”他一言难尽。
“……你也想过哦?”陆一心红着脸抬起了一半的眼睛。
“……嗯。”他行动力那么强,自然也考虑过。
“还痛么?”陆一心有点蠢蠢欲动。
方永年额头上的冷汗少了很多,他声音听起来正常了很多,她觉得他现在应该不会跑路了。
方永年:“……”
他在算,陆一心刚才统共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从一塌糊涂的噩梦中走到现在这种荒谬的境地的。
甚至连他在卫生间里被激起来的冲动都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要不……”哪怕在黑暗中,他也能听出她的蠢蠢欲动。
“这里是宿舍。”他简直快无奈了,“我……没有保护措施。”
“我们可以一步步来。”陆一心在黑暗中彻底克服了脸这件事。
方永年:“……”
“其实我们之前已经走过第一步了,为什么后面又缩回去了。”陆一心开始手脚闲不住。
“我那天喝了酒。”方永年开始有点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