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话到这儿便停了,小陶氏知道眼色,不待老太太开口就寻了由头告退出去,屋里便只留他三人说话。沈浩初方将马迟迟之事一五一十回给老太太,言语之间又将发现此事的功劳都归给了秦婠,待老太太听完所有,不由指着他又气又笑,一时想起自己无缘无故把他给鞭笞一顿,心里又疼,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是孙儿媳妇不好,没将事情弄清楚就来惊扰老太太,还害得老太太误会了侯爷,请老太太责罚秦婠。”秦婠知道老太太拉不下脸,又承了刚才沈浩初一番夸奖,便将错揽到身上,做起二人的和事佬来。

岂料还没跪下,秦婠就被老太太拉到身边一把搂住,只听她苍老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慈爱说道:“好孩子,你真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老眼昏花不明事理?这事你只有委屈的份,哪有错的份?事情办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难为你了,快别说这样的话,便是有错,也只在这混世霸王身上!”

老太太说着话佯怒地指着沈浩初,沈浩初笑着应下:“是,都是孙儿的错,气坏了祖母,委屈了……娘子,请祖母与娘子恕罪。”说着他还真的抱拳向两人认错。

秦婠从没听他叫过自己“娘子”,有些怔住,老太太就更是惊讶了:“你这魔王今日吃错药了?居然知道认错?”话音未落她又将秦婠朝他推去,只道:“我倒没事,难为你媳妇,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才刚嫁过来就要应对你从前的混账事,你啊……也多亏娶了这么个媳妇,还不好生待着,若叫我知道你再委屈她,小心祖宗传下来的那根乌金鞭!”

秦婠眼见要被老太太推到沈浩初怀里,忙装羞抱着老太太的手臂往她身边一缩,此举惹得老太太一阵爱怜——她为人太过严厉,儿孙少有亲近的,邱清露与她虽亲,不过是个干练精明的人,失之娇憨,倒是这刚嫁来的秦婠竟不怕她,讨喜又贴心,她这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多给了几分怜爱。

沈浩初见状只道:“不敢,不敢再惹祖母与娘子生气。”

这回再唤“娘子”,他顺口多了。

笑过一阵,他又说起另一事来:“祖母,孙儿想过了,此前因守孝之故已经耽误了三年时间,现如今孙儿年纪也不小,是该谋个差使为自己,为侯府的将来打算打算。”

“哦?”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收起笑正色看他,“你有何打算,说来听听?”

秦婠也已坐直身体,见老太太似乎腰背不适,便体贴地拿到迎枕塞在她背后,叫她坐得舒服点。

“孙儿……想进大理寺。”沈浩初说话间向秦婠递了眼神。

秦婠忙接话:“祖母,大理寺掌刑狱讼案,寺卿位九卿之列,在其间任职虽不似其他官员那么大权在手,却也前途无量,往后既可升迁刑部,又可掌一方之政,再加上我父亲在大理寺多年,侯爷初涉官场,也需人指点一二……”

按事前说好的,秦婠要帮沈浩初说服老太太同意这样。

“你们不必劝了。”老太太却摆手打断秦婠。

沈浩初与秦婠心里均“咯噔”一沉。

“你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想说什么我都明白。”老太太松懈下来,倚到迎枕上,缓道,“其实……我同意你二人这桩婚事,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希望浩初能往这方面发展,不要再武刀弄枪每日胡闹。如今太平盛世,武道不易出头,而当年天子以仁德安民,以律法治国,尤重国律,他特别赏识大理寺少卿卓北安卓大人,此人少年成名,为兆京三子之首,眼光胸襟都非同一般,我听宫里的消息,皇上有意将他升为大理寺卿,掌一国之律,只碍于他的身体……年纪轻轻已有九卿之才,前途不可限量,你若能进大理寺,跟着他学习,他日必有你的造化。”

二人万没料到老太太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尤其是沈浩初,听着别人当面夸自己已不自在极了,倒是秦婠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不断附和着老太太的话拼命点头,只差没把头点断。

沈浩初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有些能耐,却没想到评价这么高,听着不禁面红耳赤,可看到秦婠那崇拜的目光时却又无比愉快——

小丫头真的非常崇拜她的北安叔叔啊。

不知道若是遇上了,会是怎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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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两人又得了一堆赏,给沈浩初的补品,给秦婠的布匹首饰,都是顶好的。办妥了一件事,秦婠与沈浩初心情都好,天已入秋,阳光已凉,两人便沿着莲池缓步而行。

“秦婠,你是不是……特别崇拜卓北安?”时光太寂静,沈浩初忍不住问她。

秦婠横她一眼,道:“那是自然,北安叔叔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哦。”沈浩初淡道,嘴角忍不住一扬再扬——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笑什么?我又不是夸你。”秦婠受不了他这笑,莫名打个噤,赶紧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没走两步,她就远远撞见几个人。

沈芳龄带着十岁的庶弟沈浩武并三房的六姑娘沈芳润与一帮丫鬟正将沈芳华围在湖畔,一阵阵的嘲笑声不断传来,便是隔了一段距离,秦婠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妹妹,你该不会是打算穿着这么寒酸的衣裳去太妃的寿宴吧?多失礼啊!”沈芳龄掩着唇取笑道。

沈浩武更是放肆地扯着沈芳华的衣袖粗声道:“丑八怪!你不是我姐姐。”

沈芳润则站在两人身后,两不相帮。

沈芳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不回话,只是急得想往外走,可每次往一个方向冲时,就被人给拦了回来。秦婠瞧去,沈芳华身上的衣裳并不算差,都是府里给一众姐妹量体裁制的夏衣,用的都是公中的布料银子,皆为定例,自然不能同各房拿体己银子另做的好,是以别说和深受宠爱的沈芳龄比,就算是三房的沈芳润,她也比不过。

夹在这莺莺燕燕中,沈芳华确实失色许多。

沈芳华不擅言辞,只能甩开沈浩武的手,沈浩武被甩得退后半步,气极了便拾起地上的石子往她身上砸。十岁大的孩子,生得痴肥,霸王似的横样,大力丢出的石头砸得沈芳华生疼,她气得终于哭出声来,往旁边跑去,见人拦来低头就撞。

拦路的丫鬟不依不饶,竟反撞得沈芳华往后退了几步,脚一滑就往池里栽,正惊险着,忽然一道人影窜来,把她给堪堪拉了回来。

“初……初哥哥。”沈芳龄见到来人,立刻换上撒娇的神色。

迎接她的却是沈浩初冷怒的脸与缓缓走来的秦婠。

“前些日子听人说三妹妹不打算去太妃的寿宴了,我正遗憾呢,这一转头三妹妹怎又如此关心起寿宴来了?”秦婠拉起沈芳华的手,轻轻安抚着。

沈芳华抹抹眼睛,并没哭出声来。

沈芳龄看向沈浩初,发现他并没出声帮自己的意思,便鼓起腮帮子气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府里嫌言碎语太多,嫂子可别道听途说。”

“原来你要去啊?那大概连老太太也听差了,才刚她还向我问起三妹妹的事来,说若是三妹妹不愿去,那便作罢。”秦婠勾着唇浅笑道。

沈芳龄果然沉不住气:“我没说我不去!你们别欺负人!”

“我们欺负人?才刚不是三妹妹拦着芳华不放?”秦婠见沈浩初站在一旁不作声,便越发无顾忌,她早就看沈芳龄不顺眼。

“哪有?我是关心她,想问问她衣裳首饰可够,若是不够,我可以借她。”沈芳龄得意地仰起下巴来。

沈芳华局促得揪住衣裙,秦婠眯了眼:“那就不劳三妹妹操心了,大房就这么一个姑娘,衣裳首饰岂有不足的理,不过是老太太素日里教导咱们,虽生于锦衣富户,可也要知晓俭省持家之理,故三妹妹惯常打扮得朴素,原是通达之举,不想竟叫三妹妹误会了。放心吧,我大房自然不会让家里姑娘出去了被人说嘴,倒是三妹妹……你也要议亲了吧,总这般铺张浪费,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你!”沈芳龄说不过她,被气得倒卯,又见沈芳润躲在后面做鹌鹑,气得推了她一把,转头恨恨要离,“我们走!”

“等等!”秦婠一声脆斥。

几人皆望来,她逐一指着四周丫鬟朝秋璃开口:“把她们的名字都记下来送去清露嫂子那里,一个都不许落。就说她们欺负幼主、目无尊卑,教唆主子逞恶行凶,欺负同宗姊妹,让清露嫂子看着办吧。”

“……”几个丫鬟脸色均是一变,都惶恐地朝沈芳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