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就像当年坊间传奇里所说的一样,栖凤山上两匹骏马疾驰而下,惊起满天飞鸟,有两人策马如电

冲入狩猎场中,当着所有的人,刀剑相交,冰冷的锋刃间闪起金色火花。年轻的南召小郡王霍谈坐在通体黝黑的马背上,手执长剑与另一匹四蹄踏雪的骏马交错而过,那马上坐着的红衣姑娘纵身飞起,手里弯刀划过冷芒,头上披覆的火红长巾在脑后似霞光万道。

这番异动让天宵台上与台下的所有人都受到了惊吓。

南召小郡王是徐太妃最爱的孙子,永寿公主最疼的侄子,若是受了伤可不得了。天霄台上台下都已无人再看秦舒秦雅之舞,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狩猎场上,永寿公主更是几步冲到台边,花容失色地看着场上真刀真剑的比试。鼓声停下,被夺走目光的秦舒秦雅自然无以为继,两人恨恨对视一眼,也都冲到台边观望。

狩猎场上的比斗还在进行。那红衣姑娘刀法凌厉,身形变幻莫测,比起秦舒秦雅装模作样的舞不知高明多少倍,只可惜头脸皆被火红长巾覆盖着,谁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两人斗了几个回来,霍谈落了下风,银铃似的笑声响起,清晰地落入各人耳中。

“你这呆霸王,还不给本姑娘乖乖认输,真要将你掀下马才甘心吗?”

霍谈在兆京逞凶已久,哪曾受过这等气,又怎肯认输,当下骂道:“少逞口舌之利,再吃我一剑!”

话未落又是一剑刺去,那红衣姑娘“哼”了声,柔软的身体往后一仰避开了他的剑,手中弯刀已毫不留情往他背心划去,眼见要伤到霍谈,众人尽皆色变之际,一柄长/枪似电光般往她面门飞来,她只得闪身避让,谁知那枪尖勾中长纱。

红纱如霞雾绕枪而去,乌发散落,明丽无双的容颜陡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长眉杏目,红唇如勾,似一团燃烧的火焰闯入沉寂已久的草原,燎起肆意之火。

出枪之人,燕王霍宁已然失神。

这人便是秦婠期待许久,以一人之姿力压群芳的,西北掖城异姓藩王曹启苏的嫡长女曹星河,亦是霍宁此生心仪的唯一人。

只不过,终其一生,恐怕都只能与曹星河失之交臂。

因为,曹星河此来兆京,为的是受封为和安公主,远嫁西北回纥和亲。

整个兆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与她同样鲜活,同样狂妄的女子。而她自然也有狂妄骄傲的资本,秦婠在掖城呆了十年,最是知晓掖城那地方天高皇地远,掌一方军政的曹启苏就是那里的皇帝,而身为他长女的曹星河就是掖城公主。曹家与回纥王族通婚的习俗由来已久,曹星河生来就是要送去回纥为后的,大安皇家赐其公主正名,不过是为了这场政治婚姻能够更加名正言顺一些,所以曹星河才不远千里入京。

她的身后,是一方疆土平安,是以整个京城都无人敢动她,连皇帝也要让她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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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这一幕,秦婠非常满足,但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曹星河很眼熟。她虽在掖城呆过十年,但她发誓自己肯定没有见过掖城的天之骄女曹星河,但今日初见她怎会觉得面熟?

这个问题没等她想明白,天宵台上意外陡生。

也不知是这台栅栏年久失修,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一处栅栏突然断裂,秦雅竟从台上失足坠下。

坠下之前,她只尖叫了一句:“姐姐,你为何推我?”

在她身边称得上姐姐的,只有秦舒。

饶是秦舒计谋多端,此时后背也窜上股冷气,若是坐实这谋害姊妹的罪名,她的名声前途尽毁。电光火石之间,她豁出性命伸手拽秦雅,可惜只来得及摸到秦雅的衣袖,人却随着秦雅掉下天宵台去。

此番惊变顿时让台上台下大乱,连秦婠也被闹个措手不及,忙扑到栅栏上朝外探去,后面冲来的人也都重重扑上栅栏。这木栅栏经年累月风侵水蚀,纵使秦雅落下并非意外,但此时裂处已生,又被众人如此一压,怎堪重负。

秦婠只听到一声男人重喝:“秦婠,进去!”

她还来不及分辨这声音从何传出,又是谁发出的,自己身前的栅栏已然断开,她这条无辜被殃及的池鱼还没扑腾起水花,就跟着跌下了天宵台。

老天这是见她今天过足了戏瘾,觉得她已经圆满了,所以要把这条小命收回去吧?

天旋地转之间,秦婠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无比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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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坠下的两个人已让天霄台下的男人乱了阵脚,幸而燕王霍宁应变及快,闪电般策马而回,堪堪将率先落下的秦雅接到手里,似拎麻袋般拎在了马侧。

后面坠下的秦舒,他却已来不及再救。

电光火石间,却见一道人影掠来,拦腰接下秦舒。

竟是一直站在鼓前的何寄。

这两人都被救下,众人正松口气,却未料台上栅栏断裂,竟又有第三人坠下,可武功最好的何寄和霍宁已都来不及援手。何寄一眼认出那身衣裳属于谁,一颗心已悬到喉咙,脑中不自觉闪过那日马迟迟家门前笑语吟吟的脸庞,他恨不能化成一阵风赶过去,可事实却是他只能眼睁睁看她落下……

正惊险万分,果然有阵风急掠而来。

一匹枣红的马如风似火地从台下疾驰而过,秦婠并没坠到地面,而是稳稳落到了马背之上。有人驾马从远处飞奔而来,救下了她。

马儿跑得急,煞不住步伐,带着秦婠又飞奔而出。

秦婠惊魂难定,坐在马上久久不能回神,只凭烈风刮过脸颊,直至身后那人的手臂牢牢圈上她的腰肢。

“没事了,别怕。”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属于这一世的沈浩初。

木然地回头,秦婠果然看到因她遇险而吓觉脸的沈浩初,他脸色苍白,头上犹带成片汗珠,满目担忧地低头看她。她骤然回神,什么也没说便颤抖着回身抱住身后这个男人。

沈浩初一手后着马缰,一手扣着她的腰,被她这么一抱,只觉心神摇曳,很想回抱她,只可惜他还不能,因为眼下还有件更加重要的事。

“秦婠,放手。”他不得不逼自己冷静下来。

秦婠抬起头,惑然看他。

“我……我控制不住马,你坐好些。”沈浩初不得不向她承认这件有些丢脸的事。在作为卓北安的漫长岁月里,因为身体的关系,他并没机会接触马术、狩猎这些激烈活动,刚才能救下秦婠,凭的不过是这具躯体留下的本能与一丝丝微渺的运气。可也正因为救了秦婠,她坠下之势惊到了马匹,使这匹马失控狂奔。

秦婠回神,转身坐好,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何事,她做了个大胆的举动,将沈浩初紧握马缰的手掰开放到自己腰上,朝他脆喝一声:“侯爷,抱紧我。你救我一回,我也救你一次。”

昔年在掖城,她十岁便已能独自在沙漠间纵马驰骋,回到兆京为了做个安分守已的深闺女子,她竟抛开了从前最为肆意的快活日子。

可到最后,她却死得那样惨烈,倒不如完全放手,不再做那个苦苦挣扎于后宅的小女人。

沈浩初惊讶至极地看着她驾轻就熟地握紧马缰,身体绷低,双腿夹紧马腹,他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或微小谨慎,或活泼跳脱的她,其实都只是她众多面目中的其中一面,而那个被埋在她心底深处极难释放的鲜活灵魂,才是真正的秦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