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1 / 2)

见到秦婠,宋氏收了手,却怒得一张脸狰狞变形,鼻翼急张,指着秦婠骂道:“做了何事?你们主仆二人合谋要害我泽念,还问我何事?若不是你这丫鬟下的毒手,我的泽念怎会落水?现如今昏迷不醒躺在床上!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下得去手!”

说着,她又命人取棍棒:“来人,给我打死这心肠歹毒的丫头!”

“谁敢动手!”秦婠一声疾喝,震住满院的人,“事情未明,证据未现,婶娘就喊打喊杀,便是官府审案都不敢如此武断。你说我丫鬟害念哥儿落水,证据何在?”

芷园的帘子再度撩志,纤瘦的人出现在帘下,杏眼咬着泪不落,熬得眼眶通红,双手攀在门沿上,染了蔻丹的手几忽掐进木头中。

“还要什么证据?泽念落水之时,附近就只有秋璃一个人。刚才泽念醒过一回,说有人推他入水,除了秋璃,还有何人?”邱清露虽愤怒,却还冷静,不似宋氏那般歇斯底理,但望向秦婠的眼神也似淬了毒般怨恨。

“单凭孩子一面之辞,怎可取信?”秦婠扬声道,“今日制衣坊送来新裁制的夏衣,蝉枝打发人让我去库房查验,我因临时有事,方吩咐秋璃替我跑一趟,让蝉枝直接拿主意便是。流香池是去库房的必经之路,秋璃路过那里有何奇怪?你说附近就秋璃一人,可有证人?”

“胡妈妈,你告诉她看到了什么?”邱清露点了院中一人名姓。

年近四旬、身着褐衣的老妇上来,低头小心道:“回夫人,奴婢是在流香池附近洒扫的,当时正在流香池不远处的凉亭清扫落叶,那处地势偏高,可将流香池畔景象一览无余,奴婢洒扫一半时曾起身小憩,恰看到念哥儿落水,那时附近只有秋璃姑娘一人,离念哥儿最近。奴婢当时吓得慌神,立刻求救,恰好武三爷从外头进园子,听到奴婢的呼叫赶去救起念哥儿。”

“那就是,你并没亲眼看到秋璃推他下水?”秦婠问道。

“没有。”胡妈妈老实点头。

“有没有亲眼见到重要吗?那里只有你丫鬟一个,不是她做的还有谁?”邱清露闻言自廊上下来,恨恨盯着秋璃,想起如今躺在床上的沈泽念,她的怒便不打一处来。

“你们主仆一丘之貉,她是你丫鬟,这事必是你指使的,你当然要护着她。前几日你接近嘉敏,挑拔得他们姐弟离心,我便觉得奇怪了,不想你竟如此狠毒。有恨冲着我来便是,为何要伤我孙儿?莫非你自己生不出,便嫉妒我这两个孙儿!”宋氏一边说,一边拈着绢帕拭泪,哭道,“我可怜的泽念,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你娘可怎么办……”

“哭丧哭够没有!”

院外沉拐捶地,小陶氏扶着沈老太太急匆匆过来了。沈老太太已是满面急色,刚到此处就听见宋氏哭喊,不由心中生厌。

“老太太,你可要替泽念作主啊!”宋氏扑上前,跪到地上。

“有什么事,等给泽念诊过再说!”沈老太太眼皮也不抬,径直进院,身后除了一干丫鬟婆子外,还跟着个大夫。

邱清露忙将门帘打起,让老太太进屋,宋氏抹着泪也跟了进去。秦婠想同秋璃说话,却听屋里老太太沉如雷的声音:“秦婠,你也进来。”

声音已经没有平日慈祥,只剩肃杀。

沈府的子嗣,是老太太的逆鳞。

秦婠只能以目光安慰秋璃一眼,转身进屋。里屋有扇朝外打开的窗子在她转身之际忽然“砰”地落下,她只来得及看到窗里一闪而过的惊惧眼眸,属于沈嘉敏。进了屋,秦婠跟着人最后一个进了里间,沈泽念躺在床上,小小的身体裹着丝被,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屋里人已挤得太多,秦婠便站在外围,目光在屋里转过,瞧见被黄妈妈攥着手站在角落的沈嘉敏。她垂着头站着,像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规矩得奇怪,不期间她抬头,惶惑的目光从眼皮下钻出与秦婠眼神相撞,她目光便瑟缩躲开,飞快地藏下去,再不是从前的敞亮。

大夫诊了许久,才说沈泽念暂且无恙,只恐池水入肺引发伤寒,到午后可能会发热,要家人好生照看,又留下方子让抓来煎给他喝。可刚送走大夫,沈泽念就发起寒战,满嘴胡话,没多久又开始发热,把邱清露和宋氏吓得守在屋里一步也不敢离,抱着沈泽念直哭,老太太也端坐在芷园守着。没多久,二老爷沈从远和沈浩文也匆匆赶到,几个姑娘也过来,整个屋子挤满人,秦婠见状便暂时退出,只朝沈浩武招了招手。

沈浩武跟着她走到屋外廊下。秋璃还在院里跪着,谁也不敢求情,求情也没用,日头灼灼晒着,她已汗流浃背,两眼迷茫,秦婠看了她两眼,按下心中焦灼,只朝沈浩武问道:“把今日之事再和我说一遍。”

沈浩武便把路过流香池救下沈泽念一事又说一遍,与胡妈妈所述并无出入。秦婠陷入思忖,此事若非沈泽念意外落水,便是有意陷害。如果今天不是雁歌之事打了岔,恐怕去流香池被陷害的人就是她自己。但眼下秋璃替她受此无妄之灾,她一样脱不了干系。

若说沈家最恨她,最想置她死地的人,那非宋氏不可,但以宋氏对沈泽念的重视程度,断做不出以沈泽念性命为赌的事来,所以这事……是冲着大房和二房来的。可这么做,对谁有好处?似乎没人能从中得利。

“嫂子……”沈浩武却欲言又止地唤了她一声。

“怎么了?你有别的发现?”秦婠问道。

沈浩武点点头:“其实从流香池里救出阿念时,我好像看到有人影在叠石洞里窜过,但那时我双眼为水所迷,也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

秦婠面如沉水,只道:“皎皎,我们去流香池看看。”

语毕,她带着谢皎径直出院,地上秋璃昏昏跪着,几欲倒地,她并没多望半眼。眼下心疼已毫无用处,她只能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此事,方能将秋璃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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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婠与谢皎先去了胡妈妈所说的凉亭,那凉亭在流香池旁的小坡上,是用来夏日观荷歇脚的荫凉处。小坡地势颇高,确如胡妈妈所言,站在其间就能看到整个流香池。流香池是个圆池,两头收拢引水环园,池畔设有不少叠石,种着各色花草层叠其间。那叠石矮小,不能成山,只是小景,秦婠居高而望,只能看到叠石外观。

“我们过去看看。”秦婠带着谢皎又往池畔走去。

不多时二人便到沈泽念落水处的附近。那地方有好几块叠石,都是宽矮,其下有些四通八达的小洞,秦婠站在洞前猫着腰试图钻入,虽能挤进头肩,却已十分勉强,要想在其中穿行更是不可能。

“别试了,此洞大小不足以成人进入,只有孩童倒可能。”谢皎看了洞穴两眼便道。

洞内曲折,成人根本无法行走,反而会被山棱卡在其间。

“孩童……”秦婠缓缓直起身来,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眼山坡凉亭。

刚才她已经试过,站在山坡上,虽然纵观全景,但叠石下面却是视线死角。

“走吧,我们回去。”秦婠又拉着谢皎回去寻沈浩武。

沈浩武已从芷园出来,去了校场练拳,何寄正在旁边看着,边看边点头,不时指正几句。他见秦婠面色凝重匆匆而来,只当沈家隐讳之事出了何变故,心里隐隐担心,却见秦婠过来,只道:“我找浩武问两句话。”

何寄想问她出了何事,但看她不欲多谈的模样,便没多问,只唤来沈浩武。

“这几日嘉敏和泽念可有异常之处?”秦婠问他。

沈浩武拿汗巾胡乱擦汗,一边耸肩放松肌肉,一边回忆:“没什么奇怪啊,上回那事过后,嘉敏就被拘在屋里,阿念倒是常去找她玩,不过两人时不时就会吵架,和以前一样。”

秦婠待要再细问,他却一拍大腿,道:“啊对了,昨天我遇见嘉敏身边那小丫头片子,她苦哈哈地抱着一堆被剪坏的布头棉絮,和我说什么小虎死了,要埋在哪里好?问得我发瘆,那就是个布缝的充棉老虎。”

“可知道那布老虎是怎么坏的?”秦婠又道。

“好像说是被阿念剪的。”沈浩武回答,又奇道,“嫂子,这事和今日泽念落水之事有关系吗?”

“沈泽念落水了?”何寄蹙眉惊道。

秦婠向他点了点头,又朝沈浩武开口:“知道那布老虎被埋到何处去了?”

沈浩武这会便干脆地摇头:“不知道,怪瘆人的,我就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