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抬眼,看到飞进来的人已从地上爬起,正要冲她抓去,她“啊”了声,低头避过,往屋外急逃。屋外不知何时已又来了拔人,何寄并无胜算,他几个纵跃落在她身边,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脸,往远处逃去。
“里边的人是谁?”一边逃,他一边,气息急促。
“是吴元,侯爷的随从。”秦婠回道,“我们能救得下他吗?”
“救不了,他们又有同伴赶到,先顾着我们的小命再说吧。”何寄断然道。他已将人带到村口那群人拴马之地,只来得及拔剑斩断一根马缰,便带着秦婠坐上马去。
“那就去绿柳坡的清平寺。”秦婠没有坚持救人,而是提起另一件事,接到何寄疑问的眼神,她又解释,“吴元说的,侯爷把很重要的东西,藏在清平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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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坡的清平寺,位于秦岩城外,是座废弃的寺庙,因为香火不旺早早没落,秦婠与何寄摆脱追兵后,一路询问方才在日暮前抵达清平寺。
清平寺很小,不过是座小庙,庙里供着泥塑的弥勒,早就残破不堪,梁上结着蛛网,窗纸早就烂了,到处落着灰。秦婠与何寄将马拴在庙口的石墩上,匆匆进庙。
“什么东西?”何寄问她。
“不知道。”秦婠摇头。吴元只含糊说了地址,却没告诉她沈浩初到底在这里藏了何物,但她猜测那必是相当重要之物,所以才引得对方穷追不舍。
说话之间,她动作也没停,双手在庙里杂物中翻拣起。何寄看了她半晌,忽然抬头,道:“别找了,我知道在哪。”
秦婠双手沾满尘土,怔怔看他,他却纵身跃起,从横梁上取下一物来。
“此地连日大雨,地上潮湿进水,他不会把东西藏在地上的。”何寄捧着被油布仔细裹好的东西送到秦婠面前。
秦婠将油布一重重打开,见到里面包着的方木匣子。匣子上落了锁,没人打得开。
“到底是什么?”秦婠捧着匣子蹙紧眉头。
正百思无解之即,何寄忽作警语:“小心。”手比他的声音更快一步将人护入怀中。秦婠只闻得“咻咻”两声,竟是两支毒箭从屋外射进来。那箭擦着何寄的胳膊而过,没入佛龛下,何寄拉着秦婠便往后躲,屋外已有三个黑衣人纵身进庙,朝他们追去。
“该死。”何寄暗骂一声。
这三个黑衣人功夫了得,不知何时竟已追上他们,也不声张,只一路跟踪,约是想来个黄雀在后,借他二人找到沈浩初所藏之物,结果还真被他们得逞了。
秦婠被何寄推入佛龛底下,佛龛上铺的黄绸已然残破不堪,震起阵灰尘扑得她眼鼻皆痒,她按下这痒意矮着身往外张望,只见身前人影飞纵往来,刀剑声不绝于耳,何寄却是死死护在佛龛之前,不叫人越过半步,她紧紧抱着木匣,目光急切地跟着何寄,心里惊忧一片,又不敢叫出声来,只恐让何寄分心。
来回走了百多招,何寄已然挂彩,不过那三人也不好受,何寄自小习剑,又有名师指点,其精湛程度非寻常江湖好手可比,一炷香的时间,其中有一黑衣人就叫他一剑刺中小腹,顿时血倾如注,看得秦婠一阵眼晕。余下两名相互交会了个眼神,便有一人欺身而上,另一人便趁何寄举剑迎敌之机扬手朝他眼眸洒出一包粉末。
“唔!”他暗忍痛呼,下意识闭起眼眸,脚步“噔噔”朝后退去。
秦婠见他腰侧重重撞上佛龛,心生不妙,不由担心道:“何寄?”
“别出来。”他闭着眼,双眸刺疼,勉力睁开道细缝,只瞧得眼前模糊人影以及压头而下的刀刃。他凭影听声将剑斜出,一下刺进当前一人肋下。
鲜血喷洒,溅了秦婠满头,她手一抖,险些失了木匣。最后那人的刀又劈来,何寄瞧不见人,只听到刀刃风声,矮身避开,那刀便从他臂上划过。
“何寄……”秦婠那心都在发颤,把木匣往身后一藏,随手在地上摸了个破瓦罐,趁着那人朝何寄落刀之际,拼尽全力朝他后脑砸去。
那人正要趁何寄无力之机置他死地,哪曾预料身后这弱不经风的小媳妇能出此狠手,那刀未及落下便闻得“哗啦”一声,后颈处有滚烫的液体淌下。何寄却只听到秦婠的惊呼,他眼睛已然看不清东西,心里大急,想也不想便将剑朝那人刺去。
秦婠才刚砸伤了人,便眼见着人在自己眼前被刺个对穿,她虽比普通女人胆大,但自小也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当下便吓白了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怔在原地如木石一般,直到何寄摸索着冲来,直唤她名字,她才回神,用手抹了把脸,道:“我没事。”
声音有些哽咽颤抖,但她知道这会不是感情用事之时,一手夹住木匣,一手扶起何寄。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何寄摸索着与她往外去。
秦婠只见他被洒得满脸灰白粉末,眉毛与鬓发都灰蒙一片,双眼紧闭,眉拧作死结,满脸痛苦之色,却强作镇定,心中已有猜测,边走边问:“石灰粉?”
“嗯。”何寄点头。
江湖上不入流的门道,却很管用,石灰粉入眼遇泪便会灼伤眼睛,稍有不慎他这眼睛难保。秦婠在西北的时候没少听过这些事,也有些认识,便从身上摸了块干净帕子,把脸上鼻上的粉末先擦了一遍。
“不能用水冲洗,需得菜油。你别揉眼,我带你去找户人家借油。”秦婠扔掉帕子,翻身上马,又将手递给他,“上马。”
她轻喝一声,何寄便借着她的手翻到她身后坐定,只听她脆声道:“我要催马,你抱紧些,莫被掼下。”
也没说抱什么,只是她一声厉叱,马如烟绝尘而出,何寄便双手圈住她的腰。
那腰细若柳枝,不足一握,却又坚如杨木,有七分定骨,是他两世为人都未曾遇过的温柔。一时间心驰神荡,他也不觉得眼睛有多疼,只有些痴念,想着若从此瞎了,她这辈子都会如此温柔待他吧?
不得而知。
秦婠心头乱糟糟的,哪能知晓他心中所思,眼下只想着先医他眼眸,再将木匣送回京中交给卓北安,再图他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回来了……
有人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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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防备
泰岩大水,受灾最重的是泰岩辖下几处村镇,泰岩城尚还好,只被水淹了部分,如今大水已退,城中百姓归来,底下村镇的灾民也纷涌而至,小小的泰岩城陷入兵荒马乱中,县衙在城里城外都建了避难点,联合城中富户施粥赠医,却也应对不及,再来便是天气渐热,各种被水淹死的人畜开始腐败,滋生疫病在人群中渐渐扩散,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幸而,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带着物资也已赶到泰岩,情势得到暂时控制,秦婠带着何寄从清平庙逃回泰岩时,这里的乱象已得到缓解。
“疼吗?”秦婠手执细长嘴的酒壶,壶里装着菜籽油,正以最轻最缓的速度冲在何寄眼睛上。
何寄坐在一处农庄院里的藤椅上,仰起的脸庞双眼已红肿不堪,连睁开都困难,眼中灼刺难当,但听她问了,他少不得咬牙摇头,声音嘶哑道:“无妨。”
旁边有个农妇已打来盆水,脚步却停在离二人几步开外的地方不敢上前。秦婠眼角余光看到,在心里叹口气。她带着何寄一路赶往泰岩,在城外见到这家户家中有人,便上前求助,只说两人是兄妹,在逃难路中被匪民劫掠。世道不太平,他们又满身血气地进到她家中,也难怪人家害怕。
“婶儿,我与哥哥路遇匪民,那起人手段下作,若不是婶儿善心施援,我哥哥这双眼睛怕是不保。”秦婠给他冲完眼睛,回身又拿帕子往农妇手中水盆里绞干。
听了她的话,那农妇也不好意思,农人淳朴,并没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