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相决绝(1 / 2)

所有想逃避的、不愿想起的,都在此刻汹涌而至。江容远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遍体生寒,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面对小仪,他会是如此心情。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许久未见,他有些贪恋地看着台阶之上的小小人儿。京城寒冷,宣仪今日穿了件宝蓝色长袄,外头套了件绣着金丝团花的小马甲,又围了个白狐毛领、披着藏青色斗篷,是那么的贵气又耀眼。

小仪还是那个小仪,而他已然不堪。

“容远哥哥。”宣仪嘴上甜甜地叫着,眼睛紧盯着站着江容远身侧的人,凝在嘴边的笑容生硬又克制。

“小仪……”江容远手还搀着林桓宇,他不敢对上宣仪的眼睛。宣仪没有闹,也没有如昔日一般直扑上来,他矮身向江容远行礼,像每一个寻常大家闺秀那样,规规矩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来。

小仪这副娇纵的脾气不是没有被说教过,但现在他的知礼守节却让江容远心木木地疼。他的这副模样江容远见过,在他母后身上。父皇添了一个又一个妃子的时候,母后就是这般笑着的。即使心中再多波澜,她的骄傲都不允许她失掉体面。那时的江容远总是告诫自己,以后长大了他绝对要对自己的地坤一心一意,不要让他人前笑人后哭。

可是现在他让小仪也露出这样的表情。

江容远闭上眼,将痛苦咽下肚,长痛不如短痛,宣仪还小,他该配更好的人、更好的未来。睁开眼时,江容远尽可能收敛掉多余的情绪,让自己语气冷淡:“你怎么在这?我并没有通知你吧。”

“容远哥哥……”短短几阶台阶,宣仪走得如在皇宫正殿前那般仪态端庄。他年纪轻,但不代表他没有危机感。眼前这个人虽然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但他的身上霸道得缠着另一个人的信息素的气味,那味道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两个月前才和他亲密纠缠过。他的心突突得跳着,强忍着让自己还是容远哥哥那个可爱无暇的小仪。他走下台阶,亲昵地在江容远身边站定,无视了容远哥哥搀扶着那人的手,如往日一般搂住他另一只胳膊,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带着点小委屈:“自从你走后,我每天都过来等容远哥哥,每天都在盼着你早点回来。”

“等啊、等啊……你终于回来了容远哥哥。”明明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哭腔,宣仪还是扬着甜甜的笑,看得江容远心下恍惚。

宣仪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看向林桓宇问道:“这位先生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就算最初不识,林桓宇现在也知道这位小公子是谁了。

那个红叶传情、被他拆散的、江容远在京城的心上人。

只一眼,林桓宇便知道这位小公子定是那个寄红叶的人。他偷偷瞥了江容远一眼,他眼里深藏的痛色无法抹灭。宣仪也是,面子上好好的端着,妒忌的目光像刀一样恨不得把他戳出一个洞来。

罢、罢、罢……剪不断,理还乱,要断还是断了他这头吧。

“回这位公子的话,”林桓宇站离了江容远,“太子殿下受人所托,顺路送草民进京。既然京城已到,草民这就告辞了。”

“桓宇!”还不等江容远说话,宣仪已按捺不住自己满腔的情绪,他扬着小脸,用天真的口气说着尖锐的话:“哥哥真的只是进京吗?不是进到容远哥哥的床榻上?”

“小仪!”江容远高喝一声,“你太过了!”

宣仪瞪圆一双杏眼看着他:“你凶我,容远哥哥!你竟然为了别的地坤凶我!”

“我……”江容远没有再说,只是默默地把宣仪的手甩开,“先进去再说吧。”

“好好好!”宣仪气极反笑,一甩袖子,“我倒想知道容远哥哥你有什么可解释的!”说罢宣仪转身怒气冲冲地先进了屋。

江容远强撑笑颜,转头看向林桓宇:“小仪从小被娇惯着,不知收敛,你不要见气。”

林桓宇摇摇头,不忍见他如此颜色:“殿下,我志本不在情爱,殿下愿赏我一片屋檐我已知足,婚约的事情殿下还是慎重吧。”

“我母后与我父皇也曾情深意切,”江容远缓缓道,“可抵不过宫中常进新人。”

“母后曾问我,为什么地坤一生只能依附于一位天乾,而天乾却能坐拥无数地坤呢?”皇后尚且寻不到这问题的答案,更不论寻常人家。

林桓宇猛然抬起眼,望进江容远的眸子中,他的眼里似有一片深沉的海,藏着无尽的悲悯与沉痛。漆黑如墨,让他的心不由得颤抖,喃喃地重复:“是啊……为什么呢?”

阳光将门前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在一起,也看不出谁高谁低。

皇太子此刻显得如此卑微,带着恳求:“我已经错得很多了,给我个机会,桓宇。至少别让我成为那样的天乾。”

勃颈上的腺体发着烫,烫得林桓宇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无论他如何拒绝反抗,用信息素牵起来的缘分早已将他和江容远捆在一起连,容不得他轻易逃离。

果然天家的人都很狡猾。林桓宇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