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他当海员多年闻所未闻的事。
“不知道,但是大海那么辽阔,总有人类不知道的生物种类。”张子安没有贸然下定论,“对了,你们渔政部门近期有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报告,比如游客或者市民在海边被叮咬之类的事件?”
“这个……”柯绍辉为难地想了想,“这种事就算是有,应该也得去问医院那边,除非闹大了,否则我们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倒也是,渔政管的范围很广,但正因为太广了,反而没办法管得很细,海边有人被这种生物咬伤的话,如果较为严重,就会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回家,基本上没人会有意识地向渔政部门报告。
“你怀疑刚才那种东西在海里很多?”柯绍辉问道。
“肯定有很多,这么小的生物必须大量集群才能生存下去。我在滨海市出生,从没听说过海边有这种咬人的小东西,它们应该是附着在海藻上从远洋一起被台风吹来的。”张子安点头。
“那……怎么办?”柯绍辉的脸色像便秘一样,先是台风又是海藻,现在又冒出来神秘的咬人小虫子,这么下去渔政部门非得集体辞职不可。
一只虫子就能把他粗糙的手指咬破,如果是成群结队的这种小虫子……他不敢往下想了。
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禁止市民和游客下海游泳,但这个决定一宣布,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人们不会相信是一种咬人的小虫子在作祟,而是会胡乱猜测海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危险,从核燃料泄露到哥斯拉现世,人们在这方面的妄想力总是很牛叉。
张子安揪下一撮儿海藻,放在掌心里仔细观察。
作为宠物从业人员,他擅长的是辨认宠物相关的动物,对植物这方面不擅长,除非特意做过功课,比如在进入红木森林之前,他研究过红木森林里哪些植物能吃。不过,作为一名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他对海藻多少有些了解,能认出这是浒苔属的海藻。
浒苔属海藻是一大类海藻的总称,包括40来种海藻,具体他手上这种海藻是属于浒苔属海藻里的哪一种,他就分不清了。
海洋污染、水质恶化,藻类暴发性繁殖,往往会形成赤潮,导致海洋生物大量死亡,又被称为红色幽灵。
赤潮并不一定都是红色的,也有由绿藻暴发形成的绿潮,其中有典型代表性的就是浒苔属海藻。
认出这是浒苔属海藻,令张子安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条新闻,因为那条新闻比较匪夷所思,也是关于某种会咬人的虾,所以印象较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虾会咬人。
2017年的8月,一个澳大利亚16岁少年下午踢完球之后,因为觉得腿部肌肉酸涨,就跑到海边,把小腿伸进海里泡脚。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他和朋友们几乎每天都在同一地点游泳,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然而,大约半小时后,当他把脚从海里抬起来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两只脚从小腿中部以下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伤口,被咬得血肉模糊,几乎不剩下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泡脚的时候感到了些许刺痛感,但以为那是因为运动而充血发热的肌肉与凉爽海水接触所带来的正常反应,毕竟那是南半球的冬天。
被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也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咬伤的他。
他父亲为了寻找真相,再次来到同一片海滩,把生肉放进海里,再提起来的时候,找到了一群嗜血的小型甲壳类生物,经过辨认,似乎是某种玻璃钩虾。
这种危险的玻璃钩虾并不只存在于南半球,早在2007年,山东半岛就有不止一位市民被它们咬伤的记录,能肯定的是这种玻璃钩虾会随着海藻在海中漫游,不会离海藻太远。
在探险小说里,人们往往把行军蚁描述得神乎其神,说一群行军蚁能把一个大活人瞬间吃成骨架,这当然是夸张,活人又不是傻叉,谁会站在那里等着被行军蚁啃噬?
这种嗜血的玻璃钩虾就像是海里的行军蚁,人在海里可不是说跑就能跑的,在游泳时遇到成群的玻璃钩虾应该会非常危险,但正常人不会往大片海藻里游泳吧?被海藻缠住淹死的机率比被玻璃钩虾啃噬而死的机率要高得多。
所以一般而言,这种玻璃钩虾跟人类是井水不犯河水,人被咬伤的事件并不多,至少被报道出来的并不多——它们太小了,身体又是半透明,这令它们的行动异常隐蔽,你在海里游泳时被叮了一下,海水里却什么都看不见,也不会想到叮自己的居然是某种小虾。
张子安把他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柯绍辉,并且安慰道:“只要没人作死在大片海藻附近游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也不用采取什么特殊措施,以免人心惶惶,顶多在有海藻出现的海滩上立几块牌子,警示市民和游客不要下海游泳,否则可能会被海藻缠住引发危险。”
柯绍辉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无论有没有人因此而受伤甚至死亡,最后倒霉的都是渔政部门,如果立几块牌子就能解决问题,那就再好不过。
“这只是治标的办法,真正能治本的办法,只能等季风到来,把大片海藻吹回到深海,运气好的话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起风了。”张子安补充道。
“希望如此吧。”柯绍辉叹息,“真会给我们渔政找事啊……那我先走了,把这车海藻运到地方,我就去多弄几块牌子,凡是有海藻的海滩都插上。”
张子安突然想起赵焊工和吴电工,又问道:“稍等一下,咱们南边,是不是有一块滩涂?有人在那里挖大蝼蛄虾?”
“是,是有那么一大片滩涂。”柯绍辉给予确认,“那片滩涂又怎么了?”
“呃……那片滩涂的海里,有没有大片海藻?”张子安追问。
“有啊,那附近正是海藻最密集的区域之一,海藻大量爆发,大蝼蛄虾、大竹蛏、蛤蜊什么的都被海藻喂肥了,确实有人在那边逮虾。”柯绍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以前我同事也在那边当逮虾户,但最近太忙了,一直没去……”
张子安:“……”
别人在那边逮虾,可能就是逮虾,但只要是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赵焊工一去,绝对就会发生危险。
他都怀疑赵焊工是深藏不露的异能人士,能把接近0的危险机率提升至1……
心念刚动,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来电者是吴电工。
柯绍辉见状,向他挥手告辞,比划手势示意以后多联系,然后回到车里把市政工程车开走。
“喂?吴师傅,是不是赵师傅出什么事了?”他接通电话。
吴电工还没开口,电话那边就传来赵焊工杀猪般大呼小叫的声音。
“咳!别提了!”
吴电工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两个算好了落潮时间,抵达滩涂的时候正好已经落潮,就把电动车停在岸边,扛着工具去钓大蝼蛄虾。
赵焊工听鱼友们说过怎么钓虾,但他这个人,听了几句就认为自己学会了,信心满满地走进落潮后的滩涂,实际一操作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钓大蝼蛄虾,要先在积水的滩涂上用铲子铲掉一层沙子,铲掉沙子之后,如果下面有洞,就把竹签或者类似的东西插进积水里,如果竹签一动,就表明洞里有大蝼蛄虾。接下来,要把毛笔伸进洞里。
大蝼蛄虾有洁癖,会清理洞内的异物,毛笔被它认为是异物,它会往外推毛笔,推着推着,它就从洞里冒出头,这时候眼疾手快去逮住它就行了。
看似简单,时机却不是那么容易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