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仙君爹爹,我梦见娘亲了。”年方三岁的小团子卫君离紧紧抓着奶娘的衣摆,把自己完全藏在奶娘身后,只偶尔从奶娘身后探出小脑袋,偷觑一眼爹爹的表情,又迅速缩了回去。

虽然已经把自己藏在奶娘身后,小团子攥着奶娘衣摆的小胖手还是攥得紧紧的,圆滚滚的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显然十分害怕与自己这位仙君爹爹说话。

而被小团子当作挡箭牌的可怜的奶娘,早已经在仙君冰冷的目光下抖如筛糠,要不是知道仙君最不喜欢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怕早已经忍不住跪下磕头求饶了。

“娘亲近来好久才来看阿离一次,以前明明隔几日就会来阿离梦里给阿离带糖吃,如今竟是有将近一个月没有来了。”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失落,这份失落显然让他就连对爹爹的恐惧感都能克服,让他满含期冀地抬起眸子看着自家爹爹,“仙君爹爹,师父和阿离说过,您是比他还要厉害的修仙大能,那您可不可以帮阿离问问娘亲,她最近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来看望阿离了,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喜欢阿离了……”

说到最后,小团子和阿姝如出一辙的杏眼已经含着泪光,眼眶也是红彤彤的,却还记得奶娘跟自己说过,仙君爹爹最不喜欢人在他面前哭鼻子,所以每日拜见爹爹的时候,一定不许掉眼泪。故而他只能可怜巴巴地憋着泪,时不时吸溜一下鼻涕。

“吸溜吸溜——”

小团子努力吸溜鼻涕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分外清晰。

“噗通——”

奶娘终究是没忍住跪了下来,头埋在地面上颤着声道:“仙君恕罪,仙君恕罪,小主子年纪尚幼,不懂得拜见长辈礼仪,奴婢回去后一定好生教导,还请仙君饶恕小主子这一次罢!”

“孙么么~孙么么~”自己最可靠的一枚挡箭牌倒了下去,小团子感觉到自己立即暴露在仙君爹爹的目光下,一张小脸吓得惨白,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再瞅一眼仙君爹爹阴沉的脸色,圆滚滚的身子瞬间剧烈颤抖起来,小腿儿一软就要学着孙嬷嬷的模样往地上跪去。

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

“谁说本仙君要责罚自己的孩儿。”卫赦看着怀中有着和阿姝一模一样眸子的小团子,目光不由微微放软,“你先回去,小主子自有本君亲自教导,哪里是你这一介奴婢可以教授的。”

“是,是!”孙嬷嬷脸色因为南华仙君一句话变得惨白无比,却又无比庆幸今日仙君格外开恩,有些担忧地偷看一眼仙君怀里的小主子,这才忧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仙君爹爹,您这是第一次抱我呢。”小团子的眼泪收得快去得我快,虽然身体还忍不住地颤抖着,却已经敢抬起头,巴巴地瞅着他小声道,“也没有罚我。”

即使卫赦冷心冷肺两世为人,此刻也终于有些感到,自己真的不是个东西。

第9章 附魂(一)

“君离,你需知晓,你娘已…不在人世。”卫赦略显僵硬地揽着小团子,剑眉微皱,试图尽可能在不刺激到儿子的同时,告诉他真相,“你娘名叫阿姝,乃是为父炉鼎。为父先前素好颜面,故而才骗你道你娘亲早逝,实则她一直住在后殿之中…”

“爹爹!”小团子含着手指仰头问,“什么是炉鼎?炉子用来上香鼎用来做饭吗?所以娘亲是厨娘吗?”

卫赦垂眸,看着小团子水汪汪的杏眸,良久方道:“……嗯。”

“仙君爹爹,你这样也太坏了,怎么可以因为娘亲是厨娘就嫌弃她呢?阿离最喜欢娘亲了!她经常来阿离的梦里,给阿离好吃的,爹爹就从来没有给过…”小团子拧巴拧巴手指头,低着头嘟着嘴巴小声说他坏话,满以为自家爹爹听不见自己说话,却突然感觉自己后脑勺被轻拍了一下,顿时不由“哎呦”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仙君爹爹低声的轻斥:“你这蠢孩子。修真界人心险恶,为人立世自应多戴一副面孔,若是对某人心生不满也应不露声色,暗中蛰伏找准时机一击毙命,怎可当着别人的面泄露情绪?此次幸好是我,若是旁人在此,只怕你轻易脱不得身。

小团子可怜巴巴地眨着大眼,圆滚滚的小身子在爹爹严厉的目光下又开始颤抖起来:“爹…爹…,为什么要天天戴面具?不觉得憋气吗?不会热吗?”

卫赦看着怀里吮着手指头的小团子,凤眸之中罕见浮现出一丝无力来,只得道:“罢了。”

他扫一眼小团子沾满口水的手指头,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嫌弃,双手本已经下意识地想把小团子放下,犹豫一下,终还是拿了一块帕子替他擦起手来:“君离你且记住,为父一生之中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亲,所犯罪恶罄竹难书,万死难辞其咎。”

他缓缓把小团子的脑袋按进自己怀中,不让他看到自己眸中深渊般黏稠阴暗的情绪,嗓音一如既往低沉动听,却已带上难以解开的失意:“本以为重来一次或可设法抵消些许罪恶,只可惜,为父已经永远失去被拯救的资格了。”

“爹爹?”小团子一脸茫然地感受着仙君爹爹温暖强健的怀抱,只觉得自家在做梦一样。

迷迷糊糊犯困间,小团子似乎听到自家爹爹这么说:“日后,你便回来跟着我修炼吧。弥补不了她,我总得让你成为值得她骄傲的人。”

祭天典礼如约而至。

莲华仙子揪着手里的帕子,痴痴看着南华仙君修长挺拔的背影,看着他镶金边黑袍在风中翻滚,看着…他手中牵着的小小孩子。

“红袖,如果…如果是宣布与我的婚讯,赦哥哥需要把卫小公子一同带上祭台吗?”莲华蛾眉轻蹙,不知为何,她心底不安之感愈来愈严重,让她坐立难安。

赦哥哥这些天对她的避而不及,偶尔目光遥遥相对时对方眸中的冷漠,让她无数次不由自主地怀疑,是不是,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窝往外慢慢地溢出来,浑身的肤肉不由自主地紧绷着,她的呼吸都急促和粗重起来,细密的汗珠开始浮现在她额角,一双秀眸之中隐隐有什么似要喷薄而出。

旁边的红袖睁大双眸,惊恐地看着自家小姐额角隐隐浮现的黑筋,口中连忙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姐,您成为仙君的道侣,自然就是卫小公子的娘亲,仙君把小公子带上去,是对您的体贴呀。再说,再说,木远仙君不也说了,仙君定是因为您而祭天的呢!”

“是吗,是吗…是这样吗……”莲华仙子低声轻喃着,秀眉轻蹙,美眸求助般地看着红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姐,奴婢不敢妄言。”红袖信誓旦旦。

“那就好,那就好。”莲华这才绽开笑颜,缓缓松开手中皱成一团的帕子,转而殷殷看着祭台上的男人。

而旁边重新站回她身后的红袖,低垂的面容上却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恐惧和仓皇,那双缩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

小姐,小姐方才的症状,莫非,莫非是……

先前为了在小姐面前邀宠,她才大胆说出那番话来,若是,若是南华仙君此次祭天真的不是为了小姐,那她岂不是……

红袖面色惨白,随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头来,一同仰望着祭台上衣袖翻滚的南华,只盼那高不可攀的男人接下来的行动能救自己一命。

“杏红。”

熟悉的低沉男音传到柜台上正埋头算账的大姑娘耳里,让她顿时就停了手上活计,抬起头惊喜道:“铁牛哥,你回来啦!”

“嗯。”封闻秉点点头,问道,“龚叔龚婶儿身体可还好?”

“好得很哪!天天捣鼓这捣鼓那,跟个小孩儿似的。”杏红哭笑不得地朝他摇了摇手上的算盘,“这不,今儿又把账本甩给我,拉着娘去放风筝去了。真是的,老大不小了,还学人家小年轻蜜里调油似的,也不害臊。”

封闻秉笑了笑:“你这说话的口气怎么跟上了年纪似的,这么操心倒是让人觉得你才是老爹一般。”

“可不是我跟个老妈子一样跟在这两人后头管吃管住管算账,还得跟个大蜡烛一样招人嫌嘛!”杏红口里抱怨着,脸上的笑意却是止都止不住,“好了不提那两个不害臊的,铁牛哥,你过来是想要点啥子?我这两天刚渍了点糖醋蒜,不是什么好菜,但胜在开胃健脾,你帮我带点给陆婆婆,让她帮着尝尝味道。”

说完,也不等封闻秉反应,手脚利索地就打开柜旁的大缸,用小勺舀了满满一碗出来,滤掉汁水,用油纸包了塞到封闻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