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毅也确认道:“不错,段大人,我家大人几经查证确认张寅的确便是李福达之后便暗中对他掌的太原卫查了查,从其军营每日消耗的米粮中计算说得,李福达竟然在定额一万五的军营里养了超过五万士卒,另外我家大人还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情况,太原卫这两年以学习江浙为名改革兵制,淘汰了好几批人,差不多三个月换一批人,每日操练不休,我家大人估算那李福达在两年时间已训练出十多万士卒,我家大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才立刻派小人悄悄将薛良送入京城,当时大人不在,恰巧李公公与郭勋交恶,李福达这厮正是郭勋举荐为山西太原卫指挥使的,小人便将薛良送到了东厂。”
段飞总算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他又问道:“薛良,你第一次见到张寅是在什么时候?马毅,你家大人又查了张寅多久?在此期间张寅可有察觉?”
李华笑道:“张寅若是已经察觉咱们在调查他,只怕早已反了,据东厂传来的最新情报,张寅依然在忙着练他的兵,没什么异动哩。”
虽然李华已经答了,不过薛良还是答道:“大人明鉴,草民是在两个月前发现张寅就是李福达的,草民自己调查了差不多半个来月,随后便告到了马大人那,马大人又调查了一个月左右,我跟马毅就来到了京城。”
段飞暗中算了下时间,薛良来到京城应该已有半个来月之久,而李华则是十天之前告的御状,郭勋已被扣押十多天了,这件事搞了那么久,张寅若真的是李福达,以那家伙多次逃脱的经历,未必便毫无所觉啊。
段飞低头翻看那两份证据,薛良的状告还罢,马御史的调查却写得清晰明白,不论那张寅是否就是弥勒教主李福达,张寅私下蓄兵图谋不轨是不会错了。
段飞沉思了一下,说道:“看来这件事大抵不会错了,薛良、马毅,华明,你们都暂且退下。”
屏退所有人之后,段飞向李华望去,说道:“这件事你只打算用来对付郭勋吗?东厂一定已经行动起来了吧?”
李华微笑道:“没有圣旨我哪敢随便动他,这件事我确实没有其他打算,我本来有对付李福达的计划,立个大功来玩玩,不过皇上显然只相信师兄一个人,我只好静候师兄大驾回京了。”
段飞哦的一声,反问道:“张寅有十数万大军在手,这些人定是弥勒教洗了脑的死党,你打算如何对付李福达,却不造成不可收拾的兵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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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握手言和
李华满不在意地说道:“弥勒教试图造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光这个李福达曾被捉到过三次之多,能够逃脱只能说他逃功了得,倘若抓到他的人都像师兄一般,将抓获的要犯手脚经脉割断,岂不是一点事没有?皇上担心的不过是那据说有十多万的弥勒教徒而已,其实就我看来,那十多万士卒虚数甚多,就算真有十多万,这些才草草训练过两三个月的兵,又能抵什么事呢?”
段飞没有说话,李华继续说道:“以当年弥勒教造反的先例来看,弥勒教徒在战场上,虽然悍不畏死奋勇当先,但只要他们首领被抓获被杀,他们便立刻会变成一盘散沙,再无威胁可言,我的计划就是派高手刺杀张寅,他死了自然便万事大吉,说不定为了争权夺利,他的手下自己会闹将起来,咱们正好收渔翁之利。”
虽然李华对弥勒教徒的说法段飞并不太认同,不过最后他说的刺杀之法,段飞倒是觉得有点英雄所见略同,弥勒教与白莲教的情况差不多,教内都是搞个人崇拜凝聚起强大的力量,一旦教徒心中的神人、主心骨死了,他们便立刻会失去崇拜目标,内心空洞茫然,比一般人还不如,自然也就没有了威胁。
李华继续说着如何借机清剿弥勒教教徒的办法,听着听着,段飞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起来,照李华的办法,弥勒教教徒果然会被一网打尽,李福达一系只怕再也难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但是也未免打击面太广,照李华的办法,要波及的人实在太多,未免有干天和,不够和谐啊……
李华说得口若悬河精神高涨,说了一个段落之后才发现段飞没有丝毫表示,他停了下来,问道:“师兄,似乎你对我的计划不太认可啊。”
段飞这才说道:“不是不认可,而是我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你的这个法子可以作为最后的手段,等我见过郭勋,看看他有无涉案之后再想想才能决定该怎么做。”
李华耸耸肩,道:“你是师兄,我唯有拭目以待了,师兄可别忘了,郭勋虽然胸无大志,这两年却一直在蛊惑皇上,跟师兄争宠,师兄若不趁机将他铲除,养虎贻患啊……”
段飞瞧了他一眼,问道:“郭勋与我没有直接利益上的争执,他那点心思,根本没放在我眼里,是你想他死吧?听说你们交恶首先是你向他发难的,就为了一个妓女,是否有点不值呢?”
李华双目一热,说道:“师兄,没想到你连这都知道了,没错,我就是为了丹儿才跟郭勋对上的,这个混蛋,竟敢跟我抢女人……”
一个大太监跟别人抢女人恨得咬牙切齿,虽然明知李华是个假太监,段飞却还是不禁莞尔,说道:“郭勋并不知道丹儿是你的禁|脔,谁叫你不公开将丹儿娶回家中养着呢?太监结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人家张锐张公公都有四房夫人呢。”
李华摇头道:“女人不可靠,若是被外人知道我是个假太监,这欺君之罪我可吃不起,再说女人娶回家就没味道了,别说她了,师兄,这个郭勋定要借此机会打压下去,这是师弟我唯一的要求,请师兄支持。”
段飞想了想,说道:“郭勋向皇上推荐的那个道士叫什么邵元节的,如今情形如何?可有受到牵连?”
李华摇头道:“没有,不知那邵元节跟皇上吃了什么迷药,皇上居然对他言听计从,正是邵元节建议将郭勋交给锦衣卫,等师兄回来查处的,否则郭勋早完了,说来也奇怪,邵元节鼓捣了两年多,皇上身边的女人没一个怀上龙子,皇上居然还对他这么信任,师兄,你说这个家伙是否真的给皇上下了迷药了?”
段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竟然是邵元节推给我的?这我倒是不知道……看来我还要单独会会这位致一真人了……”
段飞和李华商议了一阵,命人将被押在诏狱中的郭勋请出来,就在书房相见,过了一阵,郭勋衣冠整洁地出现在段飞面前,这个家伙或许是诏狱有史以来最为宽待的犯人了。
“郭候爷,久违了,候爷风采如昔,可喜可贺啊。”段飞乐呵呵地对郭勋道。
郭勋向段飞拱手施礼,他不屑地瞥了李华一眼,说道:“段大人真会开玩笑,我如今不过是诏狱中一钦犯,随时可能人头落地,何喜可言?”
段飞微笑道:“郭候爷此言差矣,就算最终证实张寅就是李福达,郭候爷至多也就是个失察之罪而已,哪来的生死之忧呢?郭候爷请坐下说话。”
郭勋神色稍缓,在坐下前又拱拱手,说道:“还是段大人眀理,相比某些不知所谓的人……啧啧……”
李华喝道:“郭勋,别给脸不要脸,你如今还是钦犯,失察之罪也有轻有重,李福达如今势大难除,搞不好便会兵连祸结,动摇国本,你的脑袋保不保得住还难说哩!搞不好就是诛九族的下场!”
郭勋哼了一声,没理睬李华的威胁,坐了下来对段飞道:“段大人,你也已认定张寅便是李福达了吗?”
段飞摇头道:“虽然李公公言之凿凿,马御史提供的证据也很有说服力,不过本官并未轻信张寅便是李福达,世上长得相似之人不少,魔教中人更善于变化容貌逃脱追踪,张寅若是李福达,他为何用本来面目继续回家乡当官呢?他就不怕遇到相交故识认出他的来历?”
郭勋叹道:“段大人果然高明,这也是本候大惑不解之处,李公公,不知你对此疑问作何解释?”
李华说道:“这个问题咱家也考虑过,李福达曾多次被俘多次逃脱,说明此人不善改变容貌,或者不屑改变容貌求存,故而多次被人认出,今次也不例外。”
段飞道:“李公公所言也有道理,作为弥勒教教主,这个李福达委实怪异了点,居然三次被捉,三次逃脱,他究竟是太蠢还是另有所图呢?张寅究竟是否李福达暂且不说,他借太原卫秘蓄私兵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事,郭候爷,这一点对你可不太有利啊,希望郭候爷能对本官开诚布公地讲述一遍与这个张寅结识以来的经过,本官自会查证郭候爷的话是否属实。”
郭勋叹了口气,悔恨地一拳砸在书桌上,说道:“我是被鬼迷了心去了,为了讨皇上欢心,我四处搜罗求子秘方,邵元节入京之后皇上开始宠信道教,这个张寅携三名弟子前来拜访本候,以点石成金之术获取本候的信任,本候鬼迷心窍,收了他五千两金子,打算向皇上举荐,不曾想皇上对点石成金术一点都不感兴趣……”
段飞莞尔一笑,点石成金之术段飞曾经和正德合演过,正德明白其中关窍,哪里还会再茫然相信?
郭勋果然继续说道:“皇上不但不信,还骂我受骗了,我于是回去骂了张寅一通,那家伙又拿出五千两金子,向咱家赔罪,请我给他安排个地方当官,本候拿了他的金子,又见他与三个弟子都身强体壮有些武功,正巧太原卫指挥使空缺,我便托人到兵部给他安插了去,随后逢年过节他都会送点金银到我府上,我打听到他在太原干得也还不错,便放下心来,谁曾想这厮居然暗中做出如此勾当,段大人明鉴,本候委实有点贪财,可绝不会勾结妖人犯下这等谋逆的大罪啊!”
段飞追问道:“郭候爷,张寅到了太原卫之后除了逢年过节送礼给你之外,可还有别的表示?他可还有过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的想法?”
郭勋想了想,说道:“好像……有吧,去年太原总兵病归,张寅送了笔银子过来,想要这个位置,不过本候觉得他才去山西两年不到,就统领太原三卫近五万人马,似乎有些不妥,因此便没有同意。”
段飞拍案笑道:“果然冥冥中自有天意,倘若郭候爷当初答应了他的要求,如今咱们要面对的或许就是二三十万魔教弟子了,既然这个张寅还有心谋得更高职位,咱们便满足他好了,以授总兵官衔为由,让他回京一趟,二位觉得他会回来吗?”
郭勋却精神大振,因为这需要他的权力配合,也就是说有给他赎罪的机会,而且若能将张寅调回京城秘密|处决,然后再妥当处置太原卫的士卒,一场兵灾将消于无形,郭勋身负的罪责便小得多,以郭勋受宠的程度,说不定皇上只是口头责备几句就算了,郭勋自然喜出望外。
李华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张寅可能这么轻易上当吗?换做是我,我定会找个借口不回京的,搞不好这样还会打草惊蛇呢。”
段飞笑道:“这就要看各人手段了,本官倒是觉得这个计划很有可能会成功,就算此计不成,本官还有别的计策……”
段飞突然提气喝道:“王佐,你过来……如今的太原总兵是谁?速速将其资料找来给本官研究一下!”
王佐应声而去,段飞向对面而坐的郭勋与李华道:“郭候爷,李公公,如今不是斗气的时候,本官希望二位能够握手言和,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将此事用最妥当的方法解决掉,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功德,皇上会明白我们的苦心,功劳与赏赐都绝对少不了……”
李华有些不满地瞪了郭勋一眼,说道:“既然段大人替这厮求情,咱家就饶了他这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