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赵颐宁呐呐地伸出自己的手,然后看到自己的手满是黑泥,又顿时窘迫地想要把手缩回。
“那起来吧。”那女子毫不介意地握住了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谁啊?我管教女儿有你什么事?!”陈家养母骂骂咧咧的,又要去拽赵颐宁。
赵颐宁确实是想借路人来逃脱养母。但真有人帮了她,她却不想拖别人下水了,尤其是还是这样一个貌美年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刚想开口说愿意跟养母回去,便看到一个刀疤脸壮汉从女子身后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养母身前。
看到他,赵颐宁生出了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陈家养母看到他气焰顿时低了,只仍在骂骂咧咧道:“我管教女儿还有错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美貌女子冷冷一笑,道:“管教女儿不错。但你为了微薄银子就逼着女儿卖身做填房,天底下也找不出你这样狠心的母亲了。”
陈家养母道:“这位夫人,看你穿着华贵,那是不懂我们穷人家的苦!我儿子冬日里得了咳疾,大夫说要吃好药,吃补药,治好调理一番怎么说也得十两银子!她不嫁人,难不成我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咳死?”
赵颐宁扯了扯唇,唇边泛起一个冷笑。陈家家贫,陈大郎还要读书,阖家上下一年到头都攒不出十两。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在陈家父母眼里,可不就是只值十两银子么!
那女子闻言转头和身边的嬷嬷交谈了几句,而后那嬷嬷便解下荷包。那女子将荷包扔给了陈家养母,“这里约莫就是十两,你女儿不用嫁人了,从此便跟了我吧。”
陈家养母眼睛一亮,立刻就低下身子去捡。扒开了荷包,陈家养母数了数,还不忘嗤笑道:“夫人真是钱多没地方花,十两银子够买你身边那种标致大丫鬟了。”然后生怕对方反悔,陈家养母立刻拿着荷包跑走了。
赵颐宁垂下眼睑。事情没有比她想的坏,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成为了这个女子的丫鬟,她一样不能施展自己的计划。
“好啦,你娘已经走了。”女子笑着同她说,“你有没有地方去?”
赵颐宁看着她的笑靥再次失神,讷讷地道:“我……我想去学医,京中有家医馆专为妇人治病,她们正招收学徒,我想去那里。”
女子点了点头,温声同她说:“那你在外自己小心些,你娘虽然被我打发走了,但难保她日后还来寻你。你既出来了,便要为了自己而活。”
赵颐宁从来没想过,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对法散发如此大的善意。女子看着她笑,眼神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可怜,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优越,她只是在和她说话,平等地,和善地,鼓励地。
赵颐宁心头一热,这一刻她在想,若是她上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哪怕是给她一句温言忠告,她是不是就不会连死都死的那么不甘了呢?
她发怔地瞬间,女子扶着嬷嬷的手返回了马车。
“夫人,您不带我走吗?”赵颐宁不由自主地往前了两步,“我虽然瘦弱,但是我什么活儿都能干的!”
女子看着她俏皮一笑,“哎呀傻姑娘,我骗你娘的,我又不缺那十两银子,只是怕她纠缠你,才说让你给我当丫鬟的。”
“那我……我怎么还你银子啊?”
“你不是说你要去那间为妇人而开的医馆吗?我回头会让人去找你的。你可要好好地学,多多地攒钱。”女子依旧是笑,并没有说什么‘十两银子送给你了’类似于施舍的话。
赵颐宁心头滚烫,用力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女子远去。
就在女子刚要跨上马车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打马而来,很快到了马车前。
女子看到他就停下了脚步,男人也跃下了马,将马鞭扔给了那个刀疤脸男人。
这便是她的夫君了吧。赵颐宁想,也不知道何等有福气的人,才会娶到她这样的妻子。
年轻男人上前扶了那女子,转身的时候露出一张俊美出尘的侧脸。
赵颐宁如遭雷击,立时愣住,居然是他!!!
第32章
眼前的男人十分年轻, 看着不过十七八岁, 头上一根玉簪挽着发髻, 身穿一件天青色镶边缎面圆领袍。男人看着那女子的时候眼睛含笑, 眼底尽是温柔宠溺。
赵颐宁揉了揉眼睛, 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她在新帝身边飘荡了十几年, 怎么也不可能把他的容貌忘了。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容貌,神情眼神却完全变了个人, 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酷暴君。
赵颐宁的眼神又落到了那个刀疤脸的壮汉身上,她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后头追随新帝的暗卫。只是他那时候半张脸都被大火烧毁了。面貌更加可怖。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出神,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还对她笑着挥了挥手。
赵颐宁也同她挥手, 而后就看到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过来。
果然,他对着那女子的时候虽然不同,看别人的时候眼神却还是带着防备和疏离。
赵颐宁垂下眼睛,没有同他对视。
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后, 赵颐宁收回了视线, 一时间脑子也有些乱糟糟的。
她刚走了几步, 猛然间被人搭了肩膀, 她心中一惊, 以为是养母又反悔来抓她了。
“喂,你这丫头,怎么越喊你越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气喘吁吁地拉住了她。
赵颐宁认出她是方才跟着那个女子的丫鬟, 抿了抿唇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丫鬟抚着胸口狠狠喘了几口,说:“没什么事,我们娘子说看到你手破了,让我给你送条帕子包扎伤口!”说着话,丫鬟就把手里的帕子递到了赵颐宁眼前。
那条帕子料子极好,是上好的白色丝绸,上头绣着一朵盛开的月季,还有着淡淡的香味。赵颐宁连忙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她被养母掼到地上的时候,手被擦伤了,但这种细小的伤口,对做惯了农活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注意到,还关心她。
赵颐宁定定地看着雪白的帕子,或许是穷惯了,第一反应想的是这帕子怎么也能卖好几两银子——眼前的丫鬟手里也有帕子,只是料子和做工都很一般,若那位夫人只是想给她东西包扎伤口,本可以直接让丫鬟把帕子给她。根本没必要拿这么好的来。
……也许是怕她处境艰难吧,又不好直接给她银钱,就把这帕子给她,让她急用钱的时候可以变卖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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